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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夫童话》01

前记

弗里德利希·沃尔夫生于1888年,卒于1953年,是德意志共产主义者,赋有多方面才华的杰出作家。所著剧本如《马门教授》、《博马舍》、《女村长安娜》等,小说如《莫斯科七战士》、《飞碟》等在我国都已有了译本,他的名字对我们应已不是陌生的了。他以动物生活篇题材,前后写了好些优秀的童话,编这个集子。关于这些童话,他自己说:“每篇故事都是动物与动物间的互助和友爱,以及动物与人类间的友谊的轻快曲调。”

沃尔夫一生献身于革命事业,热爱和平,坚持正义。这些童话和他的其他作品一样,全书都贯穿着那革命人道主义的崇高思想。即使写的是兔儿雀儿们的故事,可是牠们的一言一动都充满着亲切的人情味,美丑善恶,爱憎分明。笔调也很清丽生动,对读者有深刻的感染力。


译者 吴郎西

一九五五年一月二日

 

彩兔

春到大地上来了,这是一个光辉灿烂的季节。孩子们期待着复活节的到来,兔子们也忙碌了起来。它们要收集复活节彩蛋,把蛋染上颜色,藏在灌木丛中,作为送给孩子们的礼物。

 

白毛兔子家中闹得天翻地覆。一部分兔子在春雨绵绵的日子里得了感冒,白毛老爹也不幸患上了风湿,兔子得这种病可真痛苦。白毛妈妈不得不用款冬叶子为老头子敷药,因此复活节蛋的准备工作,全都落在了白毛家最小的女儿小筋斗的肩上。

 

白毛妈妈原本不想让小筋斗单独执行这项任务,因为这活儿充满危险。小筋斗必须趁夜潜入富农昔鲁克比尔的田庄,尽管那家养了狗。她还得从母鸡的巢中拿出蛋来,带回兔子洞染色,并在复活节的清晨藏在花园里,作为送给孩子们的复活节彩蛋。

 

白毛老爹蜷缩在床上,痛苦得连石头都想为他流泪。小兔子们咳嗽着、喘息着、打着喷嚏,弄得夜空的星星也为之摇动。小筋斗的喉咙痒得难受,但她痛恨得病,宁愿不受这种折磨。正因为任务艰巨,她更愿意独自承担这一切。无论白天黑夜,她都想着去野外寻找花朵和颜料,这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快乐。凡是能让她快乐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做,显然如此。

 

复活节前两晚,小筋斗跳跳蹦蹦地来到富农昔鲁克比尔的田庄。狼狗鲁克斯被锁在廐舍前面,看到小筋斗就狂吠不止。月亮在这一刻正好从云中钻出,小筋斗站在大狼狗面前,心里忐忑不安。

 

“我活了十年,从没见过如此大胆的家伙!”鲁克斯气愤地嘶吼道,“这小白毛团竟敢在我院子里出没!哈哈,我正好把你当作饭后点心!让我来填满我右边臼齿上的洞!”狼狗的双眼如同磨盘,嘴巴张得大大的,牙齿锐利如同镰刀,闪烁着寒光。“快,做最后的祷告,我就要吃了你!”

 

“先生,可以请教您尊姓大名吗?”小筋斗为拖延时间,语气小心翼翼。“我出身高贵,能被您吃掉,倒也很荣幸,但我想知道您是谁。”

 

“我的名字是鲁克斯,职业是看家狗!现在可以了吧!”鲁克斯不耐烦地说。

 

“我叫白毛小筋斗。我擅长的有:跳跃、躲闪、双脚站立、在阳光下跳舞、吃苜蓿、喝花中的露水,最擅长晒太阳,这就是我的职业。”

 

“哈哈哈!”鲁克斯大笑,“晒太阳、喝露水、跳舞、站立,这也算职业!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学来的?”小筋斗吃惊地问,“我天生就会。”

 

“那你也能呜呜叫、汪汪叫吗?”

 

“也许能,不过我不愿意。只要我愿意,我就能做到。”

 

“呵呵呵,哈哈哈!”鲁克斯笑得弯下了腰。“你这自高自大的小家伙,愚蠢的白色雪球,你也配汪汪叫?”

 

“鲁克斯先生,您这样说话很没礼貌,这话也太不中听了!”小筋斗严厉地责备道,“况且,您坐在那里像什么样子?和野兽一样吐着舌头,脚爪伸到前面,真是自以为是,背都弯得像二十多岁的老狗。”

 

鲁克斯听了这话,立刻闭上了嘴,把脚爪收了回去,躺得笔直;他决不愿意显出衰老的样子。

 

“从您的动作上可以看出,最近几年您完全被锁住了!”小筋斗乘机说道,“您只懂得田庄和看守,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精彩,看看人们在围墙外是如何轻快地活动吧!鲁克斯先生,请您朝路上看一看!”

 

小筋斗说完,开始优美地跳跃,左右作出弧形的舞姿,两只后脚把身躯竖立起来,表演出滑稽的“人立”,然后一跃而起,翻滚而下,瞬间又端正地坐在她那短小的尾巴上,简直就像一颗银球在月光中乱跳。

 

狼狗鲁克斯被这疯狂的舞蹈吸引住了。他闭了几次眼睛,好像快要看不下去了,轻声说道:“你现在必须离开这个院子,否则……”

 

“我不走,鲁克斯先生,”小筋斗对着他的耳朵说。“我所喜欢的事情,也能让旁人开心,我一定要继续下去!这就是复活节兔子的使命,您明白吗?”

 

鲁克斯闭耳不闻,毫无反应,他把头放在爪子上,轻轻打起了鼾声。他的上唇高高翘起,嘴中的臼齿闪烁着光芒,他看起来并不可怕,反而像是在梦中微笑。

 

小筋斗背着十五只闪亮的鸡蛋回家,老白毛全家都惊讶地审视着这批“赃物”。不过,她还得花费大功夫把蛋染色,而且要在一大早藏起来作为礼物。这工作也得小筋斗独自去做。其他兔子都害怕富农昔鲁克比尔和狼狗来搜查被偷走的蛋,因此催促小筋斗快点带着这些蛋离开兔窟。

 

小筋斗把装着蛋的袋子背上,又只身出去,朝与富农的田庄相反的方向走。她爬上山到伐木人浮里格家。伐木人有五个孩子,却没有足够的钱财和食粮。浮里格一家高高住在一个山谷的边缘,靠近霍尔斯泰。那里有深绿的枞树林,生长着杜松和荆棘丛林。小筋斗打算把蛋藏在那儿,作为送给伐木人孩子们的礼物。

 

但从哪里去拿颜料呢?小筋斗决心要把这些蛋染成各种色彩——蓝的、红的、黄的和绿的,经典的复活节彩蛋!凡是小筋斗想做的,就一定要做到!这是复活节兔子的使命!

 

小筋斗跳跃着越过草原,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这只复活节兔子坐在她那短小的尾巴上开始沉思。她看到前面一朵大大的蓝色钟形花,花儿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小筋斗?你不高兴吗?”

 

“我需要像您花瓣一样的颜料来染我的复活节彩蛋。”小筋斗回答。

 

“如果是这样的话,”钟形花点头道,“请吸吮我的露水吧,不过同时要紧紧地吻我,这样你会在露水中获得我的花色。”

 

小筋斗温柔地把钟形花捧在两只前爪之间,长久地吻着。于是露水在钟形花的花蕚中染成了深蓝色,小筋斗用它染了三只复活节蛋。

 

“谢谢你,亲爱的钟形花!”小筋斗说,“现在我又该去哪里找红颜料呢?”

 

“到我这里来,到我这里来!”一块田地上传来呼声,那边有一株早开的罂粟沐浴在阳光中。“请你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使你的眼睛加倍地反射日光,我是非常喜欢日光的!”

 

小筋斗低下头,盯着这株年轻的罂粟花,罂粟花中开始滴下像血一样的花汁。小筋斗用它染红了五只复活节蛋。

 

小溪边长着肥美的立金花,她们满含着金黄色的液汁。小筋斗只需碰她们一下,她们便流出足够的液汁来,使她可以染上五只金黄的复活节蛋。小筋斗把最后的两只蛋染成了绿色,她是先咀嚼了款冬的叶子,然后用她的绿舌头轻轻地舐上这两只蛋。

 

不知不觉中,她的行为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后果:每当小筋斗用红色、蓝色和黄色涂抹蛋时,难免会把染色的爪子在自己的毛皮上擦拭。等她意识到这个不幸的结果时,又试图用舌头把毛皮舔干净。那时她的舌头那时候还被款冬叶染得很绿呢!

 

最终,她原本洁白的毛皮上,除了红色、蓝色和黄色的斑点,竟然又增添了绿色。小筋斗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只大号的、五彩斑斓的复活节蛋。

 

她注视着如镜般清澈的溪水,看到自己五彩缤纷的毛皮,不禁愣住了。她还能怎么办呢?她必须赶快把复活节彩蛋带到山谷边的浮里格家中,确保明天能把它们藏好。

 

小筋斗启程了。她穿过开花的草原,草原上满是蓝色的钟形花,夹杂着红色的罂粟花,白色的雏菊在绿草丛中摇曳,黄色的立金花、紫色的番红花、玫瑰色的荠菜花争相绽放。草原是灿烂的,世界是灿烂的。有着彩色毛皮的小兔子背着复活节蛋的袋子,在灿烂的春日里跳跳蹦蹦地前进。

 

小筋斗来到浮里格的住宅旁边,悄悄地溜进杜松林,准备藏起这些彩色的复活节蛋:荒野草丛下面三只,白铁皮落水管口里一只,蜂房旁边两只,另外一只则藏在小丽赛遗留在门口的洋娃娃推车里。她还站在窗台上,轻轻地把另一只蛋放在窗边。剩下三只,她则嵌在用沙土造的小堡垒中,并用摘来的花瓣做成显眼的小旗子插在周围,以便年幼的小妹妹们也能发现这些宝藏。

 

最后的几只彩蛋,她嵌在了大枞树长满苔藓的粗壮树根中间。

 

小筋斗全心全意地忙碌着,突然听到富农昔鲁克比尔的怒吼和狼狗鲁克斯的狂吠,他们几乎快要抵达霍尔斯泰山顶了。小筋斗朝悬崖一跃而去;在这样美好的月夜,鲁克斯曾是那样亲切地欣赏她的舞姿;她也轻声地在他的耳边倾诉自己的生活故事,让大狼狗听得入了迷,甚至在梦中也微笑着让她取走鸡蛋,并没有像警犬那样大发威风。

 

鲁克斯显然已忘记了:那美丽的月夜、小筋斗的舞蹈,以及她那趣味盎然的复活节兔子的生活。否则,他就不会听从粗暴的富农驱使,去追逐小筋斗,想让昔鲁克比尔将她打死。总之,鲁克斯过去是,现在也是一条看家狗!

 

他现在不得不自食其果,遭受主人的鞭打!不过,鲁克斯——这条庞大的狼狗——比他的主人强壮得多。如果他能一口扑倒昔鲁克比尔,将其咬得粉碎,那他就能获得自由!那样,小筋斗就可以时常为他跳舞,向他讲述复活节兔子的美妙故事和经验教训。这个世界充满了花草、色彩、和阳光,兔子们在旷野、在草原、在有酢浆草和白头翁的幽静森林、以及无尽的深蓝色星夜中跳跃,人们可以在宁静的土地上自由遨游。

 

被打得浑身是伤的鲁克斯在一旁狂吠。就让他继续吼叫吧!小筋斗伸展四肢,舒适地睡着了,温暖的阳光抚摸着她色彩斑斓的毛皮,花草们低声聊着她们那伟大、灿烂、自由的国度的新闻……哪怕有一百个昔鲁克比尔,哪怕他们带了一百条狼狗来狩猎,也绝对无法征服这个国家。​​​​



 

小筋斗和得拉克斯


最后几个温暖的秋日,阳光像是透过一层银色面纱洒在大地上。树枝上残留的几片黄色、红色的叶子,也像是疲惫的蝴蝶,随风飘落到森林地上和光秃秃的田野上。蓟草的乱蓬蓬头冠还残留在草原上,它们那数不清的灰色、毛茸茸的种子,宛如小飞机般在薄暮的微风中飘荡。

 

是的,白昼逐渐变短,雾气也越来越快地从溪边升起。

 

“加把劲,孩子们!”兔子老爹白毛督促道,“为了能顺利过冬,我们必须修好洞穴!快把新苔和干草搬进来当铺垫,把甘蓝叶和胡萝卜搬进储藏室!最重要的是要在四周挖好通道,否则雪会把我们淹没的!小筋斗,去做你的任务!”他语气坚定地吩咐。

 

兔子小筋斗开始和兄弟姐妹们在一个沙坑边挖掘洼地,作为白毛一家的冬季洞穴。不久,她的爪子就痛起来了。晚秋的太阳直射着她,一片片树叶从高高的山毛榉树梢飘落,又在黑褐色的土地上随风向前飘舞。于是,小筋斗的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快乐,渴望在冬天来临之前再跳一次舞,翻几个她标志性的筋斗。

 

“算了吧,小筋斗!”她的哥哥皮波提醒道,“你已经跳得够多了!现在是时候好好工作了,父亲吩咐过的!”

 

小筋斗努力用爪子在洼地里挖掘通道,她的脚爪愈发疼痛,最后不得不用嘴来挖掘;即便如此,这依旧是一件无趣的事。小筋斗只有在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时,才能坚持下去;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天性,正如看家狗鲁克斯的吠叫,啄木鸟比特·比柯斯的敲木头。

 

“我帮你把挖出来的泥土运走!”小筋斗对皮波说,“这样你就能有更多的空间和空气!”

 

说做就做。小筋斗把挖出来的泥土装进甘蓝叶做成的袋子,穿过旷野拖到森林边上去。每次倒掉泥土时,她都会回头看看兄弟姐妹们是否盯着自己,接着就自得其乐地跳舞和翻起筋斗。小筋斗打心底认为,没有筋斗可翻的生活简直毫无意义。她的名字早就说明了一切!

 

秋雾悄然爬上林边,笼罩着大地。当小筋斗再次倒掉泥土,愉快地跳着舞、翻着筋斗时,忽然觉得脚下的土地松动了。她连翻了两个筋斗,毫无防备地滚入了一个深窟,坠入一条昏暗的地道。在那地道的尽头,坐着一个面孔黑褐、长着一撮胡须的怪物。

 

“哼,你这个滚动的雪球、旋转的冰块!”那黑褐色的胡须怪物哼声道,“你来我的洞穴做什么?你毁了我冬季洞穴的过道!”

 

“我可不是雪球,也不是冰块!”小筋斗反驳道,“我是白毛小筋斗!”

 

“谁都可以这么说!”胡须怪物不屑地回应,“我还正要说我是这洞穴的主人,老貛达哥伯提呢!但你要怎么证明你是白毛小筋斗?”

 

“证明?”小筋斗愣住了。老貛说:“对,证明你是白毛小筋斗!”

 

“你只要摸一摸我的毛皮;我的毛皮是独一无二的!”

 

“真是笑话!”老貛轻蔑地笑了,但他把手放在小筋斗的毛皮上时,他的表情顿时变了,发出稀罕的叫声,胡须快活得卷了起来。“我发誓,这是我摸过的最柔软的毛皮!”他惊叹道,“你冬天就留在我的洞穴里吧,给我暖暖背!我风湿痛得厉害呢!”

 

 于是,兔子小筋斗就成了这个可敬的、长胡子老貛的俘虏。达哥伯提一家都住在这个冬穴里。首先是他的太太,达夏,一只圆滚滚的雌貛,她胖得几乎过不去洞窟的狭道。还有达哥伯提的三个儿子:得罗克斯、得里克斯和得拉克斯。

 

 主妇达夏起先对这位新来的食客并不热情,她已经对过冬粮食进行了精密的分配。她的儿子们却高兴得很,因为在冬眠之前,他们总算有了新玩伴,小筋斗成了他们打发无聊时光的消遣对象。

 

最年轻的儿子得拉克斯充满了活力,雄心勃勃。他幻想着与小筋斗一起,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冒险。他曾从祖母得拉哥贞纳娅那里听说过银公主的故事,心中梦想着像那位英勇无比的英雄一样,去拯救陷入困境的公主。

 

他哥哥得里克斯就很不正经了。他无忧无虑,整天只想着找乐子。他在貛窟走廊里收集了一些苹果和胡桃,整日沉迷于九柱球游戏,总拉着小筋斗陪他玩耍。

 

大儿子得罗克斯则截然不同,他愚昧而懒惰,唯一关心的就是吃和睡。每当小筋斗与他坐在桌旁时,他都会嫉妒地盯着她看。

 

主妇达夏计划着把小筋斗训练成打扫洞穴的女仆,达哥伯提则如先前所说的,打算把这只小兔子当作一个天然的暖壶,温暖他那饱受风湿折磨的老背。

 

“小筋斗去哪儿了?”他们不停地喊着。

 

“小筋斗,快拿扫帚把走廊扫干净!”主妇达夏命令道。

 

“小筋斗,快来跟我们玩游戏!”儿子得里克斯嚷道。

 

“雪球,快过来暖暖我的背!”父亲达哥伯提用低沉的声音吼道。

 

“雪球怎么可能暖得了你?”达夏愤怒地瞪着她的丈夫。

 

“也有温暖的雪球啊!”达哥伯提固执地解释道。

 

“哼!难道我这个圆滚滚的达夏还不比那只瘦小的兔子温暖吗?”达夏气得甩动她硕大的臀部,墙壁上的泥土纷纷坠落,整个貛窟都摇晃起来。

 

“好了好了!”达哥伯提见状,连忙安抚道,“你可以睡在我的肩边,小筋斗就睡在我的背后,大家都有地方。”

 

于是,貛窟的通道被封闭起来,漫长的冬夜开始了。达夏安稳地睡在丈夫的肩旁,小筋斗则窝在达哥伯提的背后。不久,貛窟里就充满了他们沉重的鼾声,外面的雪花越下越大,覆盖了大地,仿佛为它盖上了一层厚实的白色棉被。

 

然而,小筋斗却无法入睡。她脑海里浮现出金灿灿的阳光,翠绿的草原,金色的金鱼草,红色的罂粟花,蓝色的钟形花,玫红的白头翁——它们那鲜艳的花瓣,就像在春日照耀的雪地里呼唤着她。她想起了自己在满月下为看家狗鲁克斯跳舞的场景,也想起了与兄弟姐妹们一起翻筋斗的快乐时光。而如今,一切都结束了?她只能躺在这个黑暗、没有阳光的窟穴里,一动不动地忍耐吗?

 

小筋斗掉下了一滴眼泪,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个不停。

 

达哥伯提的小儿子得拉克斯在睡梦中感到脚爪热辣辣的。他先缩回右后脚爪,接着缩回左后脚爪。他本想大声叫喊,却只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他发现,有一条温暖的小溪在他的脚爪边上流过,那条小溪在黑暗的窟穴中闪着蓝宝石般的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得拉克斯好奇地想。

 

他悄悄爬了起来,顺着那条发光的小溪爬向小筋斗。

 

“是谁?”小筋斗低声问。

 

“是我,得拉克斯。”

 

“你也睡不着吗?”

 

“你把我弄醒了。”

 

“我?”

 

得拉克斯正准备指给她看那发光的小溪时,却发现那蓝光消失了。他瞬间明白,那条小溪正是小筋斗的眼泪汇成的。

 

“小筋斗,为什么你睡不着?”

 

“因为…”小筋斗有些犹豫。

 

“和我说说没关系的!”

 

“因为…我实在太想跳舞和翻筋斗了,没有这些,我简直没法生活。”

 

“也许…我们可以想个办法。”得拉克斯低声说。

 

 于是,他悄悄叼起小筋斗,穿过窟穴的走廊,来到一个宽敞的交叉口。小筋斗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了,她轻盈地站了起来,脚尖轻点,开始旋转着跳舞。得拉克斯从壁龛里取出一只萤火虫,高高举起。就在此时,小筋斗跳完了最优美的舞蹈,随后轻盈地跃起,翻了一个漂亮的筋斗作为结束。许多萤火虫被吸引,纷纷飞舞在四周,发出青绿色的光,照亮了整个走廊,让这里仿佛变成了一个温暖的客厅。

 

小筋斗欣喜地笑了:“天啊,得拉克斯!谢谢你!”

 

她用柔软的爪子轻轻抚摸着好朋友的鼻子。得拉克斯也高兴极了,胡须快乐地卷了起来。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期,某一天晚上,得拉克斯再次在脚爪边感到了那条温暖、闪烁着青光的小溪流过。

 

“小筋斗,你又哭了?”得拉克斯问。

 

“因为…”小筋斗又犹豫了。

 

“告诉我吧,你有什么事情?”

 

“因为……我觉得地下好冷,没有阳光,我真的熬不下去了。”

 

得拉克斯皱起眉头,苦苦思索,连他的小胡须都因用力思考而像硬鬃毛般竖了起来。最后他说道:“我会为你挖出一条通向外面的通道。这样你就可以在中午时分,沐浴在阳光下跳舞了。不过当太阳落山时,你一定要回来!我会在洞口等你,然后把通道封起来,否则我们都会被冻死的。”

 

得拉克斯开始用爪子在洞口附近挖掘,那冻得如石头般坚硬的泥土让他的爪子感到钻心的疼痛。冰冷的泥土划破了他的脚掌,鲜血渗了出来。小筋斗急着想帮忙,得拉克斯却拒绝了。他觉得自己像个英雄,正在拯救这位被囚禁的女士呢!她的泪水真的如蓝宝石般珍贵,他在内心渴望能永远留住她,但如果要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他觉得这不仅强人所难,也有失身份。

 

一道金色的阳光终于照进了黑暗的走廊。

 

“小筋斗,你可以出去了!”得拉克斯站在洞口,像一个尽责的哨兵。“可别忘了,冬天的太阳不会久留在天上。”

 

“知道了,我的好朋友!”小筋斗欢呼着,用她柔软的爪子抚摸着得拉克斯的鼻子,然后轻轻一跃,跳进了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雪地像是千百颗闪闪发光的钻石,阳光像一辆金色的大车,缓缓穿行在碧蓝的天空。

 

万籁俱寂。

 

小筋斗在雪地里跳了几下。哎哟,好冷啊!为了不让脚爪冻僵,她不得不加速跳跃。她的舞步越来越快,她跳的圈子也越来越大。而她一跳起舞,就把什么都忘了。她一边跳着,一边被风吹得越来越远,天空变得灰暗如铁矿,浓密的雪花与她旋转着竞赛。小筋斗想要停下来喘口气,但雪风像刺刀刮着她的脸颊,如果停下来休息,她就会被暴风雪吞噬,冻死在这片冰冷的世界里了!

 

她的舞蹈,变成了与生命的最后搏斗。

 

突然,她瞥见天空中更加阴沉了。一只巨大的黑鸟在她头顶盘旋,爪中抓着一枚红色的光球。那只黑鸟在暴风雪中追逐着小筋斗,而她不安地继续着舞蹈,直到黑鸟向她俯冲下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筋斗猛地翻了一个筋斗,后脚精准地踢中了黑鸟的头。

 

那只发光的球随即从鸟爪中坠落。火光在雪中一闪,小筋斗不顾一切地向那团火光扑去,用爪子紧紧抓住了那颗金球。

 

“把我的球扔上来!让我在空中接住它!我不能接触地面!”黑鸟在她上方盘旋着,声音低沉而冰冷,“我是死神之鸟科诺,这颗球里装着千百万生灵的性命!”

 

“那里面有我朋友得拉克斯的生命吗?他正在等我!”小筋斗问道。

 

“把球扔上来!”黑鸟命令道。

 

“先告诉我,通往得拉克斯的路在哪里!”

 

“我无权告诉你。”

 

“为什么?”

 

“得拉克斯还活着,但不久之后,他将会进入我的死之国度。到那时,我就会带你去见他。”

 

 小筋斗意识到,得拉克斯的性命岌岌可危。他会一直站在洞口等她,直到冻死为止。

 

她握紧了金球拼命奔跑,可不久就精疲力尽地倒在雪中。黑鸟依然在她头顶盘旋。小筋斗紧紧抱着金球,闭上了眼睛。她在梦中看见得拉克斯依旧站在洞口,冻得僵硬,只有嘴唇在微微颤动:“小筋斗……她早就忘了我了。她太喜欢跳舞、翻筋斗、做那些自己感兴趣的事了。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不管怎样,我会继续等她。”

 

“亲爱的得拉克斯,你看不到我回不来了吗?”小筋斗在梦中急切地问。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得拉克斯回答道。“你终究是你,你总是要奔跑、要跳跃,无法停留在一个地方,无法对许下约定的人保持忠诚。这就是你的天性。”

 

“在你看来我就是这样的家伙?得拉克斯,你相信这就是我的天性?”小筋斗焦急地问。

 

 但得拉克斯依旧望着那不断飘落的雪花。当小筋斗试图用爪子触碰他的鼻子时,得拉克斯和梦境一起在白雾中消失了。

 

 小筋斗被一种炙热的感觉惊醒。金球差点从她的爪子中滑落。她赶紧抓回那颗球,却看到周围的雪已经融化,露出了熟悉的痕迹——那是她离开貛窟时留下的脚印。多少时间过去了?她在梦中沉睡了多久?一切都显得漫长无比。

 

得拉克斯已经等了多久了?她不能再停留一分钟了!

 

小筋斗沿着溶雪后显现的梅花瓣脚印,朝着熟悉的方向飞奔而去,仿佛死神正紧紧追赶着她。黑鸟轻轻地跟在她的身后,盘旋着飞行。

 

小筋斗飞奔到貛穴,几乎跌进了仍然敞开的洞口。她看到洞中有一个黑褐色的躯体,像雕像一样木然地伫立在那里。

 

“得拉克斯,我的好得拉克斯!”小筋斗喊着,扑上去抱住这位僵硬又沉默的朋友。

 

一路上她始终紧紧抱着的金球,此时此刻却被遗忘,滚落在地。金球瞬间释放出一道橙黄色的火焰,火焰直冲云霄。可是小筋斗没有立刻抓回那燃烧着的球,而是依然紧紧抱着她那冻僵的朋友,害怕他可能已经死去。

 

火焰越升越高。死神之鸟科诺仍然盘旋在她的头顶,随即扑向那熊熊的火焰。那团火焰竟然化作一只金色的巨鹰,金色的利喙直接刺入了黑鸟的心脏。浓厚的红血从空中滴落,第一滴落在雪地上,紧接着更多的血滴纷纷坠落。

 

随着这两只巨鸟在空中搏斗,它们的鲜血洒遍了大地,雪地迅速融化,白头翁、番红花和樱草从柔软的土地中破土而出,初春的和风也随之吹拂过小丘。

 

“是你吗?”得拉克斯忽然深吸一口气,虚弱地问道。

 

“是我呀,得拉克斯!”小筋斗正轻轻用她的脚爪抚摸他的鼻子。

 

“我做了一个梦……”得拉克斯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惊讶与感激。

 

“梦见我不再回来吗?”小筋斗打趣道。

 

“不…我梦见你有一千只脚爪,每一只都燃烧着金黄色的火焰…那不过是梦罢了!”得拉克斯摇摇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切地说:“我们必须赶紧回我父亲那里去!快看,草原上开满了花!我睡了多久?快跑起来!如果我父亲发现了……”

 

洞中依然黑暗而温暖,充满了干草和藓苔的气息。貛窟中回荡着老貛的洪亮鼾声。

 

小筋斗悄悄躺到老爹达哥伯提的背后,得拉克斯则靠着她入睡。但他们带来了春风的气息。老貛达哥伯提开始舒展他的身体,四只脚爪伸得笔直,然后他翻了个身,碰到了小筋斗柔软的毛皮。

 

“唉,唉,这是谁的柔软毛皮?”他迷迷糊糊地嘟囔着。“雪球,你还在这里吗?”

 

“当然在啦!”小筋斗轻声回答。

 

达哥伯提站了起来,开始轻快地走动起来。“唉,这可真奇怪!我的风湿痛居然好了!雪球,这一定是你的柔软毛皮带来的!雪球,你真是个老实的小家伙,是不是?”

 

“当然啦!”小筋斗笑着回答,偷偷地用左前爪抚摸着得拉克斯的鼻子。得拉克斯因开心而胡须缩成一团,结果一根胡须戳进了鼻孔,让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这时,其他的貛也陆续醒来。当得拉克斯的喷嚏声响彻整个貛窟时,主妇达夏喊道:“小筋斗在哪儿?小筋斗,拿扫帚来!”

 

“我们去玩吧!”得拉克斯欢呼着。

 

“有东西吃吗?”得罗克斯嘟囔着。

 

毫无疑问,所有的貛都从冬眠中醒来了。这意味着,冬天确实已经结束。小兔子小筋斗的故事也在这一天画上了句号——至少今天是这样。​​​​


 

去墨西哥的三个伙伴


没有什么比丧失既得的幸福和美梦那样令人更痛苦的了。没有什么比重新获得生命和自由那样令人更渴望的了。


富农昔鲁克比尔的看家狗鲁克斯又被沉重的铁链锁着了。现在也是满月之夜,和那次小觔斗·白毛为了偷复活节蛋潜来道院子的时候一样。那时的鲁克斯吠得多么凶猛,小觔斗虽然害怕,却又意外大胆地对他表演了她那最出色最惊险的觔斗,和最优美的舞蹈,于是,这看家狗鲁克斯就完全停止了狂吠。小觔斗甚至对他喃喃述说她的生活规律,用柔软的小脚爪在他那有毛的大耳朵后面轻轻抚摸,这样,他这田庄的警卫员就睡着了,并且非常愉快地梦到了这个在跳着舞的“银白色的月亮小妖精”。


但是从此之后一切恶运都降临了:复活节蛋的被盗,他穿过小溪和花草缦烂的原野都没有捉到小觔斗,结果被富农昔鲁克比尔痛打了几顿。他现在不论日夜都被铁链锁着,再也不能够自由地跳来跳去,这一切都是小兔子在那个满月之夜所施的魔术的后果。


蜜黄的、巨大的满月,正如上次一样高悬天空。鲁克斯忽然跳起来,把他的强健的前脚支在地上,举起灰毛蓬松的头颈仰望天空,开始对月亮狂吠。凄惨的声音使得石头也会感动。他叫得惊心动魄,每一声哀叫的结尾都拖着深长的呻吟,好像他的祖先在那遥远的草原上的叫法一样。他那悲惨绝望的吠叫声,在乡村的静夜中,甚至几里之外也听得见。


住宅的一扇窗户忽然开了,一整盆冷水泼到了鲁克斯身上。


富农昔鲁克比尔穿着睡衣,带着尖帽,在窗口出现,从上面叫道:“你个废物,你个无赖,你再叫一声,我就出来把你的骨头都打断!”


鲁克斯悲惨地把濡湿的头放在脚爪上面,轻轻地叹了两三口气。他不能睡。满月太明朗了。他还觉得今天道铁链比平常更重。整个生命在他就像道铁链。他在假眠中一再吐出窒息的吠声,这种混合在呼吸间的吠声是一只看家狗最沉痛的表白。他在地上翻来覆去,终于倾斜地站起来,把前脚支在地上,一面像听那富农是不是有什麽动静,一面默默地凝视着那巨大、黄色的满月。


他一瞬间听到从住宅方面传来一种微微颤动的啘啭的叫声。道是金丝雀阿楚哲卡的叫声,晚风把她的笼罩吹开了,她在道皎洁的月光中也睡不着。


“你道个患月夜梦游病的小家伙,你在那裹叫什麽?”看家狗鲁克斯吠叫道。


“我没有叫,我在歌唱!”金丝雀昂然回答。


“歌唱——哈哈哈哈!道真像一个门铰链在轧轧地响!”鲁克斯说。“主人醒来的时候,他会以为道是我干的,他又要打我了!”


“他不会醒!”阿楚哲卡啭鸣道。“我的歌是很柔和又甜美的,它迷人并且催人入睡。一个看家狗是听不懂的。”


是的,鲁克斯听不懂这金丝雀的颤音。可是他也被甜蜜的音调催眠过。那时候,当小兔子小觔斗·白毛在月光中对他表演奇妙非凡的跳舞并且在他的耳朵旁边低述她的生活的规律的时候;是的,那时候啊..


“啊,当他心身愉快的时候,他能听懂许多的!”从他身旁傅出一种低微的语声。


鲁克斯辗转跳跃,他好像听见了鬼怪的声音。他难于相信他的眼睛了。


道时候一个闪亮的东西靠近他坐在月光下面,——道是小兔子小觔斗·白毛。


“是你吗?”鲁克斯十分卤莽地叽咕道。


“安静点!不要这样大声!”小觔斗警告他。“真是我;倘若你不相信,请看吧!”于是道小兔子表演了两个最精彩的觔斗,道是小觔斗独创一格的精彩表演。就算道蜜黄色的月夜很像一个梦境,小觔斗总不是一个梦。


“你现在不会再使我入睡,你道个轻浮的傢伙!”看家狗抱怨道。


“等着瞧吧!”小觔斗说。“你一直不了解我小觔斗的规律!”


“小觔斗的规律?哈哈哈哈——道样一个小月妖,道样一只又白、又绿、叉红的毛团会有规律吗?”


“莽潢先生,你还得学习啊!”


“他也不相信我用我的歌声会使那农夫人睡,”金释雀阿楚哲卡又开口了。


“他被铁链镇着,见闻不广,他怎样能够相信其他的见解呢?”小觔斗现在替看家狗辩护。“就是他在自由的时候,他也祗是从他主人的呼唤,想咬他朋友的颈项。”


看家狗鲁克斯低头沉思,他在那复活节早晨怎样卖力地追逐小觔斗而不能捉到她。他从旁边望了一眼那只在明朗的月光下面坐在她那短小的尾巴上的小兔子。


那是什麽?


小兔子上次还有一张雪白的毛皮,而现在那上面是一些绿、红、蓝色的斑点;这毛皮看起来好像一片花草灿烂的春天草原。


“唉,你道个狡猾的小女妖!”看家狗怒狺道。“我现在明白了,你那时候怎样能够很突然地从地面消失,好像魔鬼吃掉了你!”


“你什麽也不明白!”小兔子微笑道。同时放浪地翻了一个觔斗。“照你的力气你可以一下就扑倒富晨昔鲁克比尔;接着我就从那灿烂的草原耠你一个信号,我们便躺在花丛中的幽静的草间了,我对你已经···”


“可是我以后仍然再被铁链锁住;道是我的规律,”鲁克斯抑郁地叫道。


“你的规律吗?”小觔斗惊奇地问道。“道是你自己耠你的吗?”


“不要说道样的废话!”看家狗回答道。“富农昔鲁克比尔把铁链的天命给了我!”


“那是昔鲁克比尔的规律,不是你的啊!”小觔斗坚持道。“总之我决不说废话,请你记住!”


大看家狗不相信似地从旁边望着小兔子,然后微微叹息着把他的头放在前脚爪上,对于小觔斗的大胆的言词仔细加以思索。他一直认,道铁链是他的,因篇道铁链是套在他颈上的,而他让道铁链锁着,乃是他的规律,因道铁链一直是在那裏,他彷彿是生来就带着道铁链的;但是道铁鏈同院子和房屋一樣,當然是屬於昔魯克比爾的;那末道规律也是···不啊,道一切是多麽沉重,比套在他頸項上的整條鐵鏈還要沉重···什麽要去思考道類非常沉重的事情呢?


“你到底什麽需要道铁链?”小兔子在他旁邊固執地問,同時不耐煩地搖擺她短小的尾巴。


“唉,這你又不懂得了!”金絲雀囀鳴道。“我究竟鸳什麽需要道籠子?我一直夢想我的美麗非凡的故鄕,那在遙遠的南方海洋中的加列那島,我在那裹出生,並且夢想墨西哥,我的一部分兄弟姊妹很早就在墨西哥的阿斯泰克宮庭中古老的蒙提蘇馬的王族下面服務;因我的家族奥諾拉·地·阿諾·卡巴勒諾·特姆羅·地·卡布利舍阿···”


“她是道樣高貴,她要整整一個星期纔能說完她的姓名,哈哈哈哈,我僅僅叫做魯克斯;但是道位說話就像唱歌一樣的黄毛小姐,坐在那小鐵籠裹面,還不是像我被鐵鏈着躺在道兒一樣···”


“是的,我在這裹給關在外國的道個小鐵籠裹面,具是一點生趣也没有;唉,我多麽想回到我的明媚的故鄕,我多磨想飛啊,飛啊!”


“我多麽想狩獵,奔跑着去狩獵啊!”魯克斯悻悻地吠叫。


“不要再悲嘆了!哪一個希望自由,就得起來行動!”小兔子小觔斗宣稱道,同時用力筆直地朝天一跳;这意味着,她的話是不容許反駁的。“弄斷鐵鏈!”她命令道。


“弄断!”看家狗魯克斯狂吠起來,同時倒躍數步,準備來一個猛烈的撞擊。

“不要动,你这个疯子!”小觔斗制止他。“你想让铁链的声音把富农吵醒吗?我们一定要尽可能地做得没有声音;当心!”


小觔斗拉着鲁克斯的耳朵,把他直牵到另外的方向,使这铁链綳得很紧。然后她用一根坚硬的木棒穿过一个链环,把那挂在院中的呐衣服的子的一头仔细地在道木棒上面,再把道条绳子的未段紧紧地在自己身上。


“你又在玩什麽把戏?”鲁克斯悻悻地吠叫。


“不要说话,祇是用你的全力把道铁链绷紧!”小觔斗命分道。


鲁克斯照办。


小觔斗开始一连串地翻她的出色的觔斗了,越翻越快,越翻越狂,再也看不清小觔斗了,祇看见一个闪亮的翰盘,在月光中飞速地旋转。忽然听见一下清脆的碎裂声。折断了的铁链的雨端横在地面上了。


“我们的小先生万岁!”阿楚哲卡从她的笼中发出热烈的啭叫。


鲁克斯却望着道折断了的铁链,独自喃喃地吠道:“道个小月妖头脑眞聪明,道个毛团是一个真正的战略家。”


小觔斗同时用她的小脚爪在磨擦她的像火一样灼热的身体,她并不叫苦,反而说道:“现在我们也要解放阿楚哲卡!”


来不及等待旁人的同意,她就翻了一个比平常高三倍的觔斗,落到第一层楼上金丝雀的旁边了。她把龙子迅速地捧起来,轻轻地呼噢鲁克斯:“当心!接住笼子!”


看家狗照她的吩咐做,但是他的左犬齿被道飞掷下来的笼子的铁栅弄断了,他一面轻轻吠叫,一面用他的脚爪压住面颊。


小觔斗从第一层楼跳下来了。她用她的柔软的、短小尾巴在鲁克斯的面颊上拂了三下,同时说道:


“二ー三 不要再叫— 苦痛全消!


好了,现在不会再痛了!开始工作吧!把你的脚爪嵌进笼子的栅栏裹去,把栅栏弄弯,使阿楚哲卡可以出来!”


鲁克斯照她的吩咐做了。


阿楚哲卡从笼子裹溜出来了,她马上对鲁克斯啭鸣道:“我的朋友,请您多多原谅,我们在道样夜深的时候交朋友,尤其是交男朋友!这本来不合我的礼法;在我的社会裹


“这个黄毛的歌唱家,她笃什麽反对夜晚?”看家狗悻悻


地吠叫。“我们白天要睡觉啊,一切勇敢的看家狗都在晚上才起来啊!”


“我们祇有晚上纔能够离开道裹,富农昔鲁克比尔在晚上没有办法对付我们;那末赶快!”小觔斗提醒道。


“请您多多原谅,”阿楚哲卡回答道,“我穿着我的金黄色的夏衣,我又不知道,我们到哪裹去。”


“离开道裹!”小觔斗强迫道。


“哈哈哈哈,到遥远的草原去!”鲁克斯表示赞同。


“就是说,我们首先必须通过欧洲,通过文明的区域,”阿楚哲卡显得有教养似地鸣道,“但是我——请您原谅——不可能穿着我的热带服装露面。我迫切需要一件玉米绿颜色的稠睡衣,开罗的出品,用中国丝稠做的睡衣!”


鲁克斯不懂得道整个情况和道许多外国字,他现在怒吠道:“她在道裹整年吃小麦和粟粒,她现在什麽一定要吃玉米和碎笋?我会在路上给你们捉母难,我吃肉,你们可以啄食鸡胃裹的柔软的穀粒!”


“你真是一条大猪,鲁克斯;你对于道整个情况一点也不了解!”小觔斗打断他的话。


最后,鲁克斯得到了保证,就是在墨西哥的叫做巴姆巴斯的大草原上有羊羣和牛羣,一只狼狗可以在那裹随心所欲地狩猎。于是大家一致同意到墨西哥去的计划。大家赶快动身到墨西哥去,好在那裹探访阿楚哲卡的奥诺拉·地·阿诺·卡巴勒诺·特姆罗·地·卡布利舍阿的家族,说不定道个加列那岛上的名贵家族已被海军士官,下等舞女,小型歌舞场的歌女,女护士和空军军官赶跑了吧。至于阿楚哲卡所需要的这件玉米绿色的稠睡衣呢——道件玉米绿色的开罗货的睡衣可以在马赛和里斯本的途中置办,因焉她在欧洲倒不一定要穿道件睡衣,她在墨西哥才迫切地需要它。她打算在那裹打扮成一个时髦的歌洲小姐,对她的野蛮的姊妹们夸耀。


“孩子们,现在不要再多说了!”小觔斗毅然命合道。“跟着我!向西去!天在我们背后已经发红了!到墨西哥去!”


小觔斗从富农昔鲁克比尔的院子裹闪跳出来了。看家狗鲁克斯尾随着她。但是阿楚哲卡清晨在她的热带服装之下凉得发抖,她连忙钻进鲁克斯左边的大耳朵裹去,她在那柔软的、灰色的耳毛之间把自己安排得很舒服,她把道看家狗的耳尖当作一幅帷幕朝裹面拉一拉;于是她像睡在一间小而温暖的闺房裹面,盖着一床柔毛的鸭被一样。鲁克斯的四条腿在她下面稳快前进;她好像坐在一辆飞驰的、豪华的特快卧车裹面。具奇妙,具开心!


小觔斗一点也不觉得道旅行—或者不如和道条大狠狗鲁克斯一道奔跑——有什麽令人心醉的地方。小觔斗照她的习惯总是一直向前跳跃一段短距离,接着就坐在她的短小的尾巴上面休息。郎使她被追迫,她也决不一直向前奔跑,祇是曲折躲闪一番,就安然伏在草丛裹了。


鲁克斯在晨光朦胧的大地上奋跃前进的时候,小觔斗落在他后面越来越远。小觔斗是很自高自大的,倘若鲁克斯和阿楚哲卡认没有必要回头来看一看她,她是不高典叫这两个朋友等她的。


当天空开始像火烧一样地熊熊发红的时候,鲁克斯带着在他耳壳内甜睡的阿楚哲卡,已跑了一大段路程。不久云彩的边沿像纯金一般地光亮。太阳上升了。


鲁克斯停止奔跑,回头望望束方,见那巨大的、赤金的火翰正从濡湿的草地边缘上涌到天空。鲁克斯从来没有见过太阳在静寂无人的辽的大地上升的光景。他好久凝视着道天空上的火轮奇观。


他忽然惊悸起来。小兔子在哪裹?小觔斗在哪裹?他从来没有想到回头望望道位小朋友。鲁克斯害怕了。倘若小觔斗走失,道旅行就无法继续了!因焉小觔斗永远有着最聪明和最勇敢的头脑!她是小指挥官,全军的灵魂!


鲁克斯开始摇动他的大耳朵,把阿楚哲卡弄醒。阿楚哲卡听到小兔子小觔斗走失了,她也惊惧起来。她忘记对朝寒的一切畏缩,马上升腾天空飞回去,到处发出她的响亮的啭鸣。鲁克斯跟着她跑。


小觔斗像一个毛团一样卷缩在一条草沟裹面。她很冷。她帮助看家狗鲁克斯获得了自由,道个看家狗早已把他的小朋友忘记了。狩猎,逃走,遗忘或许就是他的规律吧。小觔斗现在本来可以奔跳回家到她的父母和兄弟姊妹跟前去,但是她决不道样做,永远不道样做!她已决定,到远方去旅行。这应该实现。道是小觔斗的规律。


可是她冷得厉害。她无心在道漫长的清晨在金光灿烂的天空下续奔跑。


“我要睡觉,我要想一想他们两个!”她对自己说。


但是小觔斗刚刚眯上眼睛,她就听见天空中响亮的啭声。她惊跳起来坐在短小的尾巴上,接着又作人立状。


“啊呀,我看见那裹有两只白耳朵!”阿楚哲卡啭啼道。


鲁克斯早已猛力一跃到了那裹。他把小觔斗啣在他的大而黑的口中,开始带着她发狂似地四下乱跳,随即向着原来的方向奔跑。


小觔斗的柔软的毛皮接触着道狼狗的可怕的白齿时,最初非常惊骇。但是鲁克斯十分小心谨愼地啣着道小兔子,真是想像不到,一个过去的大看家狗会道样做。他的温暖的呼吸现在吹拂着小觔斗的小脚爪,使它非常温暖舒服。是鲁克斯的嘴乌黑得像一个烟囱,因此小觔斗开始抱怨道奔跑着的鲁克斯:“你好像成天都不漱口!我可不愿意躺在一个肮脏的嘴巴裹面!马上放我出来,赶快去洗刷一下你的黑嘴巴,听见了吗?”


可是道一次鲁克斯不听话了。


“哈哈哈哈!你真是一个小笨蛋!你原来不知道,黑口腔和黑嘴巴是我们狼狗种族的最韩贵标记。你这个可笑的玫瑰小嘴,哈哈哈哈!”


鲁克斯如此大笑,回声响逼清晨的大地。他机续奋跃前进。


道怎样办呢?这时候金丝雀又钻进了她的温暖的闺房——鲁克斯的耳壳——裏面,从那裏啭鸣道:“现在让他跑吧,让我们赶快到达那单调无聊的欧洲的地角,到碧海开始的地方,到马赛和里斯本去,使我终于得到开罗制的玉米绿色睡衣,没有得到之前我是不快活的。”


小觔斗缄默了。她现在在鲁克斯的黑嘴中觉得又温暖又舒适。鲁克斯像一部飞快车驶过大陆的时候,她逐渐入睡了。


小觔斗醒来的时候,她已躺在灼热而柔软的白光闪闪的沙地中。她用小脚爪揉揉眼睛,惊奇地四下观看了一下,又赶快把眼睛闭拢。


道是怎么样了?


她又小心地张开眼缝:那裏到处放着大草篮,半裸的人们戴着同样大的草帽坐在这些草篮裏面。许多秀丽的裸体的儿童在草篮周围闹嚷嚷游戯。他们用沙土筑造城堡,又把一些小旗子和各种色彩的船旗插在这些城堡上面。深蓝的大海在前面闪烁蕩漾。


鲁克斯平伏在她的旁边;他全身汗湿,他的舌头垂在口外。他用目示意小觔斗,叫她不要出蜂!阿楚哲卡现在把鲁克斯的右耳尖像一幅帷幕一样揭起来,同时轻轻嗨鸣:“我们是在大洋的边沿上了。你们不要张皇啊!事情进行得顺利,我一得到我的玉米绿色的睡衣,那就更好了!”


小觔斗可是简直看不厌道些复杂的美丽的色彩:还有着深绿色倒影的天蓝色大海,道些从水中露出来的赤褐色岩石,道些红、蓝、金黄和绿色的游泳衣;现在道些游泳衣悬挂在道些大草篮之间吹晒着,就像旗帜一样在微风中瓢蕩。


小觔斗突然看见鲁克斯正在抬起头来,缩进长而红的舌头,同时用他的黑而闪亮的眼睛凝视着一处地方。那裹,一株奇特的树木的矮枝上有一些绿色的、淡绿色的和玉米绿色的东西一直垂到地面摇挽着!阿楚哲卡兴奋地对鲁克斯耳语,同时用小嘴壳狠狠地扭他的耳垂,结果有两点血滴到白的沙上。鲁克斯一声不响地又把小觔斗啣在他的口内,同时像醉梦一般徐地溜到那玉米绿色的东西跟前,最后他躺在那东西上面了。他把他的大脑袋埋在他的前脚爪之间,同时把道玉米绿色的东西向他口内紧塞。小觔斗担心,她会窒息死了。小觔斗后来觉得,鲁克斯在走动,在急奔了。


小觔斗能够重新张口吐气的时候,她已躺在一座高岩上面了,道岩石面临大海,上面长着深绿色的像松树的树木。


“道些是什麽东西?”小觔斗问道。


“道裹是一个小松树林啊!”阿楚哲卡啭鸣道。“但是朝我看一看啊!我现在可以在我的阿诺·卡巴勒诺·特姆罗·地·卡布利舍阿的姊妹跟前露面了!”


小觔斗起先简直不认识阿楚哲卡了。她穿着一件美妙的玉米绿色的稠睡衣,其实道不过是一件短睡衣,但是阿楚哲卡穿起来还是太大了。阿楚哲卡好像穿了一件宽大的新娘礼服,把它拖着走。她的眼睛骄矜得意地闪烁着。祇是她不能带着它起飞。


绿条纹的睡裤摊在鲁克斯的旁边。“请您穿上去!”阿楚哲卡督促他。“您不可以光着毛腿像看家狗一样出现在飞机上和墨西哥啊!”


鲁克斯不管愿意不愿意祇好把他的前脚爪伸到睡裤裹去。裤裆现在就是他的新服装的前襟。整条裤子用几条裤带繁在他的颈项上。


“真正的骑士!道道地地的绅士!”阿楚哲卡典高采烈地啭鸣道。


鲁克斯想和平时一样地跳跃,可是结果却垂头丧氟地失望了。他走一步就要绊倒在道宽阔的裤脚管上面。他衹能蹑蹀前进,简直和一根木棒一样循规蹈矩地移动。


“该死的鬼东西!比铁链还讨厌!脱掉它!”他怒吠道。


小觔斗很费力气纔使他安静下来。要坐飞机就得穿道种漂亮的服装。小觔斗自己打算穿那件睡衣的袖子,因那件睡衣对于阿楚哲卡实在是太大了,她穿着它不能够飞。结果祇好把道睡衣的下半段连口袋扯下来耠阿楚哲卡穿;阿楚哲卡把头钻过道口袋,一切弄得舒齐之后,又用几根绿丝綫和她的金黄色的柔毛搓成一条别出心裁的腰带,她就有了一件无袖露膝、非常时髦的合身夏服了。同时,小觔斗也已穿着漂亮的睡衣,和穿了漂亮睡裤的鲁克斯站在那裹了。


于是他们在第二天早晨扮作海外客人,受到了旁人的算敬,在里斯本搭上了大飞机。道飞机过亚速尔羣岛和古巴把他们带到墨西哥去了。


道墨西哥是一个怎样的仙境啊!加勒比海的和暖清新的空气和海岸就在眼前。离开海岸不远就是草原地带,再过去是种植龙舌兰、木兰、玉蜀黍和甘蔗的开垦地区,白雾皑皑的雄伟山峯在遥远的高原上俯瞰着它们。


当小觔斗和阿楚哲卡还沉醉在道迷人的景色裹面的时候,鲁克斯愁惨地吠叫:“过道长途旅行,我饿了啊!”


“耐忍一会儿吧,你也得看一看,裹是多麽美妙!”小觔斗说,“你光想吃东西!”


鲁克斯含羞地伸直躯体平卧在地上,把他的头放在前脚爪上面。


“鲁克斯,站起来,你把睡衣弄脏了啊!”小觔斗严属地警告他。


鲁克斯站起来了,他想:“倘若我想休息,我就平卧在地上,这本来是我的规律。”


但是阿楚哲卡早已在他旁边啭鸣:“鲁克斯先生,裤脚管卷上去了!像道样子,我不可能把您介绍耠我的高贵的亲戚们,他们一向就在道裹阿斯泰克的王族下面做侍从和伴娘啊!请您把裤脚管向下拉直一些,不要让人们看见您的大脚啊!”


鲁克斯独自吠叫了一阵,结果还是把睡裤的裤脚管拉到他的前脚爪上面了。


阿楚哲卡也对小觔斗多少加以指摘。小觔斗的短小的尾巴总是顶在睡衣后面;道样一来祇有在睡衣上开一个洞,使道小尾巴像大的毛笔头一样露出来。阿楚哲卡现在要求把那件睡衣上的商标:“开罗——中国——丝稠——布拉克乌德老店”撕下来,缝在她的服装上。


他们随卽向曼格罗温森林区域前进,阿诺·卡巴勒诺·特姆罗·地·卡布利舍阿的望族——阿楚哲卡的兄弟们和姊妹们——在那裏建立了它的空中的宅邸。阿楚哲卡在小觔斗和鲁克斯前面飞,她非常兴奋。她时常飞回来,停在鲁克斯的头上,让小觔斗把她在飞翔中弄乱了的睡衣弄齐整。


她的亲戚们会多麽吃惊,她的堂姊妹们和女朋友们会因嫉妒而毛羽都竖立起来啊,倘若他们看见阿楚哲卡道样妖艳时髦地从外国回来!


他们首先不得不横越茂盛的玉蜀黍田野,小觔斗宁愿留在这裹,初生的玉蜀黍的多汁的尖端很诱惑她。正在种地的印第安人惊奇地注视道三个穿稠衣的外国人,同时恭敬地脱下他们的宽边帽。鲁克斯一再被他的睡裤绊倒,他把裤脚管又偷偷地卷上去了。一片像海一样辽阔的、褐色的平原已经远远地映入眼帘——道是巴姆巴斯——那大草原啊!


鲁克斯现在热情焕发,乐而忘形地不断狂吠,使得草原上的小兔们惊惶地躲藏起来,阿楚哲卡也扯下一些柔毛来塞住她的耳朵。“鲁克斯,你唱得多麽难听!你必须向我的姊妹们学习!”


“哈哈哈哈哈哈!”鲁克斯十分快活地吠叫。“我在道裹叫,任凭我高典!道是‘我’的规律!对不对,你道个玫瑰小嘴巴,你道个月妖白毛?”他同时对小觔斗说。


可是小觔斗回答道:“鲁克斯,你没有礼貌;我不愿意同一个粗人说话。”


“好罢——粗人!”狠狗鲁克斯高兴地吠道。“你道个小尾巴的小东西,当我看见道样一个美丽的广大的草原,我可以在道裹畅快地狩猎小野兔的时候,难道我不应该吠叫吗?”


小觔斗没有再说什麽。


她从旁观看鲁克斯,他是多麽渴望跑开,他焉了发出他的吠声,把颈项伸得多麽直。是的,他现在自由了,他会找到他的规律!小觔斗独自思量。可是阿楚哲卡警告鲁克斯道:“静下来!请您现在停止您的乱叫,鲁克斯先生!我们将到达道草原的边上,不久就进入森林地带,进入我的阿诺·卡巴勒诺·特姆罗·地·卡布利舍阿家族的国土!请您把您的裤子重新放下去,我的高贵的先生!威尔斯亲王也是不把裤脚管卷到膝盖以上的。”


鲁克斯除了服从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他穿了道长而宽的裤子乱跳,一再地跌倒。小觔斗最初不禁大笑。但是她注意到,鲁克斯是多磨生气和不称意,她便用她的小脚爪牵着他,于是他们两个跳跳蹦蹦越过暗褐色的草原边向着森林前进,阿楚哲卡在前面飞。


他们到了大曼格罗温森林裹面。道裹是一片稀有的深绿色和橙黄色的半明半暗光綫。籐蔓以及它们的紫红色和深蓝色的大花萼逐树逐枝地都在摆动。这好像是无数点燃了的火把和杂色的灯笼汇合成的一个汹涌的色海。这裹又发散着一种甜津津的香味。一个百鸟齐鸣的音乐会在一切树枝上演奏起来了。


鲁克斯和小觔斗引起了道森林的骚动。


甚至毒蛇们都战战兢兢地躲避这两个穿着玉米绿条子稠睡衣的神怪。他们是具有兽形的人类,还是具有人形的兽类?


阿楚哲卡听说,金丝雀中阿诺·卡巴勒诺·特姆罗·地·卡布利舍阿的一族向南迁移到大城市的附近去了,他们住在那裏一个公园裏面。


“到那个美丽的公园去!”阿楚哲卡兴奋地啭鸣道。于是他们在原始森林裹续走了两天两夜。道苍莽的、绿而带橙黄色的昏暗森林忽然开朗起来了。他们看见了用白的和红的砂砾所铺的道路。树木与树木间的距离更加宽起来,每株树榦上都挂着一个珐琅磁的小牌子,上面标明它们的年龄和品种。到处都是长着木兰和山踯躅的美丽的平坦草原。龙舌兰的多汁的、像树木一样高的花梗,带着芬芳的、雪白的辙形花,矗立在深蓝色的天空下面。他们忽然听见了暴风骤雨般的、千迥万啭的喧叫声,好像一整队的阿楚哲卡在演奏大管弦乐。


“这是他们!道是他们!我的弟兄们和姊妹们!”阿楚哲卡啭叫道,同时对着一簇木兰和山踯躅的密丛飞去。


小觔斗和鲁克斯跟在后面奔跳。


但是他们来到这丛林中的时候,他们简直惊惶失措了。他们无法找到阿楚哲卡。几百只金黄色羽翼的金丝雀停在树枝上面,他们都穿着附近大城市制造的各种彩色睡衣。小觔斗和鲁克斯经过较长久的搜寻纔发现他们的穿着玉米绿色睡衣的女朋友阿楚哲卡。她的小翅膀向下垂着,她的小头埋在翅膀下面。


小觔斗走上前去,用她的玫瑰色的小鼻子碰碰她:“阿楚哲卡,怎麽样了?”


“怎麽样了?难道你们头上没有长眼睛吗?怎么样了?大家在道裹和我一样都有同样时髦的睡衣啊!难道我道许多年来让人类囚禁是焉了获得道样一个结果的吗?难道我们通过可怕的欧洲和飞渡大海是焉了获得道样一个结果的吗?啊,啊!”


“你现在是在你的美丽的故乡啊!”小勉斗企圈安慰她。


“但是我受到怎样的接待啊!”阿楚哲卡诉苦道。“我在外国作过表演旅行,我穿着一件华的、玉米绿色的开罗货睡衣,但是我受到怎样的接待啊!啊,我还是死了好!”她流出两小滴像真正的水晶一样明亮的眼溟。


小觔斗又想到一个辨法。阿楚哲卡会经学过畿支欧洲歌曲,如像:


在我的故乡,有个灰眼睛女郎, 目光流动而多情,

她爱上了个俏美的少年郎,几次三番向他软语道:

约瑟夫,约瑟夫,别教我等候,现在到了决定的最后关头,

我的小心房,你应该知道——它不是机件,填了可以再修。·


或者一个意大利歌女唱的那只新加坡姑娘们的舞蹈歌曲“美卢”···


一条船缓缓地,航行在海波上, 离开新加坡, 这幸福的地方。

当那神秘的城她消失在远方, 有一颗孤独的心她在黑暗中低吟,

美卢!在新加坡的天空下,在金色星辰的梦里,诞生了我们的爱情··


阿楚哲卡可以唱道些歌曲,小觔斗可以随歌起舞!小觔斗可以再来一个德国歌:


我的祖母什麽吹长喇叭?


一面要鲁克斯用后脚爪立起来和她一道表演一个杂技团的滑稽跳舞。阿楚哲卡可以声明,这是她的“小觔斗流星”大歌舞团,是她花了很大的代价从欧洲请到道裹来的。


鲁克斯提出抗议,他不是到道裹来跳舞的,却是来狩猎的。小觔斗可是坦白地指示他,道是一个自私自利者的说法,道不是一个好朋友应该说的话啊!鲁克斯考虑回答之前,阿楚哲卡已经在唱“约瑟夫,约瑟夫···”而小兔子小觔斗便步妙舞起来了。几百只金丝雀的雷动的喝采声和振翼声结束了第一个节目。


小觔斗又敞开了睡衣来跳“美卢”探戈舞,她在旋转中脱下睡衣,把它投入空中,又用雨只前掌接着,在唱着颤动的叠句时,把那睡衣当成一幅面纱,让它轻盈地临风飘荡:


美卢! 在新加坡的天空下,在金色星辰的梦裹,诞生了我们的爱情··


一片疯狂雷动的喝采声爆发出来时,鲁克斯却苦痛不堪地吠叫起来。因小觔斗在道些观众面前跳舞得道样美妙和熟烈,和那次在银色月光中单独在他面前跳舞一样,使他生气了!这些黄毛小鸟究竟什麽对他的小兔子感到喜悦?小兔子小觔斗什麽道样赤身露体地在外人面前表演?


“哈哈哈哈哈!”鲁克斯怒气冲冲地吠叫。“我抗议!再有道样的情况我要咬了!哈哈哈哈哈!”可是他的抗议在道全面的喧闹声中消沉了。小觔斗牵着他的耳朵把他带到草原前面去了,又在那裹用软硬兼施的手段说服了他,要他用后脚立起表演。


“班,滑稽歌!”小觔斗对阿楚哲卡叫道。


当阿楚哲卡开始吹奏“我的祖母什麽吹大喇叭?”那支歌的时候,小勋斗挽着鲁克斯的前脚跳道杂技团的特种舞蹈。道实在是很不容易。小兔子无法使大狠狗按着阿楚哲卡所吹奏的音节旋转。鲁克斯身穿绿条纹的睡裤、旋转狂跃,小觔斗完全脚不沾地跟着他旋转。鲁克斯摆出一副非常恼怒的面孔,他的灰色大头苦痛非凡地摇着,好像他在一堆火炭上面跳舞似的,而小兔子却想用她的白色小脚爪悬空地打节拍。


数百只环在周围的金丝雀观众却快乐得挥着翅膀拍他们的小肚皮,同时空中弥漫着雷动的笑声。演出的效果很好,阿楚哲卡受到盛大的欢迎。


阿楚哲卡从四公尺高的龙舌兰顶端发表她“欧洲旅行表演”的简短演说时,鲁克斯已经非常气愤地爬到一簇山踯躅丛下面去了,他愁惨地凝视着前面。


“你到底怎样了,鲁克斯?”小兔子小觔斗亲切地问他。


“我厌倦道旅行,厌倦透顶了!”鲁克斯怒吠道。“我饿了!我讨厌道愚蠢的速精跳跃!我到道裹来,的是在旷野裹面狩猎!”他生气地咬玉米绿色的释睡裤,又把它撕成几段。


“我的天呀,你是一个何等粗暴的伙伴!”小觔斗责偏他。


“我要狩猎,奔跑,狩猎!道是我的规律!”鲁克斯反驳,同时跳起来,打算跑开。


小觔斗赶快站起来,把她的柔软的小脚爪放在他的鼻子和前额上面:“安静点,鲁克斯,我们自然要给你东西吃,毫无问题!你也应该狩猎;但是今天是第一天在道裹,得忍耐一点,鲁克斯!”


鲁克斯轻轻地吠叫着,又躺下去了。


小觔斗却跳到集会的地方,篇她的挨饿的同志请求食物。金丝雀们的粮食管理员十分客气地再三道歉,他对他的贵客是太疏忽了,于是赶快拿来一整篮甜玉蜀黍粒。


鲁克斯看见道装着玉蜀黍粒的篮子时,他感到极端艳望。道是他的食物吗?他们存心叫他饿死吗?道是一个狠狗所遭遇到的最恶劣的情况了。


“我会死在道裹了!”他对自己绝望地叫道。


“唉,你道个可怜的!”小觔斗现在也悲叹道。“我的可怜的,可怜的鲁克斯!”小兔子十分狠狠地跳到草原上去,尽快地探折多汁的野草,两只前脚爪捧得满满地,把它带到她的朋友跟前。“我的亲爱的,现在来吃啊!”


鲁克斯仍然不动。他的头放在前脚爪上面。他闭上了眼睛。道具个完蛋了!


小觔斗坐在他旁边,在用尽脑筋想办法。


同时阿楚哲卡在观众前面唱了一曲新歌又唱一曲。热情愈来愈高涨。阿楚哲卡得到国家歌手的称号。一个委员会成立了,这个委员会应该训练一队最优秀的歌女并且筹设一个以阿楚哲卡篇明星的大美洲旅行表演团。阿楚哲卡高典极了。


她迅速飞到山踯躅丛,通知小觔斗和鲁克斯,要他们俩在道个旅行表演中参加一个舞蹈节目。小觔斗正想对她谈起鲁克斯的情况,可是阿楚哲卡临时得到了一个通知,要她出席委员会的特别紧急会议去了。那委员会现在已经扩大篇“歌舞合唱艺术委员会”。


“你听到阿楚哲卡的提议吗?”小觔斗问道,同时用她的小脚爪抚摸鲁克斯的耳朵。


鲁克斯抬起头来,万分凄凉地望着小觔斗。使得道小兔子自己一刹那间也丧失了一切生趣和一切勇气。但是她随郎振作起来了。“道样不行!不,不能道样下去!”小觔斗毅然说道。“听我脱,鲁克斯,我们跑到草原裹去,就在今天晚上!你不应该死在道裹!”


“到草原裹去?”鲁克斯问道,同时竖起耳朵来。


“是啊!”小觔斗回答道。“跳跃和奔跑是我们两个的天性;道是我们的规律!”


“奔跑,狩猎,奔跑!哈哈哈哈!”鲁克斯起劲地吠叫,一面非常兴高采烈地奔跳到山踯躅丛外边去了。“还要等到今天晚上?不,马上就走!在道个可怕的、吱吱喳喳的小姐又来强迫我们去跳舞之前!”


小觔斗来不及作什麽回答之前,鲁克斯已经把道小兔子啣在他的大嘴巴裹面,带她沿着森林的边缘向那草原奔去了。


阿诺·卡巴勒诺·特姆罗·地·卡布利舍阿族的金雀的啭鸣,好像微弱而急促的银鼓声,消逝在远方了。


这漫无边际、静寂而温暖的草原是多麽美妙啊!没有房屋!没有篱笆!没有墙垣!没有锁链!大地上一片乾燥而发清香的野草好像无边的海涛。有金黄色太阳和白色云层的高空笼罩着绿褐色的大地。


晚间月亮从地平綫上升起来的时候,鲁克斯可以畅快地吠叫,长时间地迎捕它,想最后达到这个凄馆的、媚人的伙伴身旁,一下子把它吞到口中,尝尝它究竟是什麽味道。


静寂的、阴森的夜晚对于小觔斗并不怎样适意。气候在夜间突然变冷了。道裹没有可以藏身的玉蜀黍田野或暖和的草堆。鲁克斯有一次在他的夜游之后看见道个因寒冷而抖索着的兔子非常寂寞地蹲在那裹,于是用他的脚爪在一个石头下面她挖一个深坑,拿野草在那裏焉她铺设一个芬芳的床舖,并且答应睡在石头旁边的地面上陪她,使她安心睡觉。


可是蜜黄色的月亮在第二天晚上宛如巨饼从草原上升的时候,鲁克斯最初开始低吠,接着环小觔斗的精致的洞穴上面的石头奔跑了几圈,奔跑的圈子越来越大,每圈的时间越来越久,最后他不加思索地笔直对着月亮奔去。


他在第二天清晨太阳上升之前回来,带着汗湿的毛皮和垂在口外的舌头躺在那石头的旁边。


小觔斗听见了那种夜吠,再也睡不着了,她从小洞跳出来了。她对鲁克斯看了一眼,马上明白有什麽事情发生过了。但是她和平常一样用她的柔软的小脚爪把眼睛擦乾净,同时说道:“早安,鲁克斯!夜裹怎样了?你睡过一会儿吗?”“当然啊!”鲁克斯吠叫道。“总不能每天夜裹不睡觉!”


小觔斗不再问下去了,却跳来跳去,探摘了一点草吃,又喝了一点露水。她近来胃口不大好。


鲁克斯睡着了。小觔斗蹑行到大朋友身边,她想用她的小脚爪轻轻抚摸道睡眠者的脑袋,但是当时看见鲁克斯的嘴边黏着鲜血。鲁克斯狩猎过了。他到底不能够靠野草生活。这是他的规律。他不得不捕获有血有肉的食物:野鸡,野狗,野兔。因此他不得不在夜间狩猎——了他的生命。这是他的规律。他得到自由之后,他如此强烈地贯彻他的规律,如同冲破云层的太阳一样。


鲁克斯在温暖的中午才醒来。他伸直四肢,舒适地伏卧在温暖的草地上。


“我跳舞给你看好吗?”小觔斗问道。“道倒也不壤,小东西!”鲁克斯说。


这个回答恼怒了小觔斗。“你完全像一个大官僚!”小觔斗怒斥道。“你总得有一次使我高兴高兴才够朋友,不要每天夜裹在外面到处狩猎而白天就躺下来睡觉!”


“我可以在夜裹给你捉一只小野兔,在我吃掉他之前,你可以和他玩玩。”


“你是多麽粗卤,鲁克斯!你简直不能够体会到一点温柔和高雅的事情!”小觔斗抱怨道。


“哈哈哈哈!温柔和高雅的事情?”鲁克斯快活地叫道。“我能够把一根粗骨头像一根草梗一样地咬断,我能够扑中一匹马的颈项,把他翻倒;我能够吠叫,甚至使得月亮也皱起脸来——道还不够吗?!”


“对的,这很够了!”小觔斗说。“但是你能不能够耠我探几朵花来?这草原裹面一切是太单调,我很喜欢各种颜色的花,红的,蓝的和金黄的,就像有一次在我的复活节兔子的毛皮上面染色的那类花草。”


“这草原没有花,只有野草和小野菜,这是草原的规律!”鲁克斯回答道,同时把他的头放在前脚爪上面,在温暖的日光中假寐起来了。


小勉斗睡不着。她到她的雅洁的洞中去,拿出塾草来,把它放在日光中曝晒。她本来一天要吃几次草尖,可是她近来完全没有胃口。她也停止了她的纵横跳跃的早操,作人立和舞蹈。她刚才想在她的朋友鲁克斯面前高高兴兴地跳舞一番,使得他的情绪好转,或许使他也像那次一样地开心;那时候他是被铁链锁着,非常愁苦,由于小觔斗的舞艺和复活节兔子的智慧纔使他心旷神怡起来的。


但是鲁克斯现在自由了,再也不愁苦了。他在草原上过生活。他能够狩猎,奔跑,狩猎和向月亮咆哮。他完全照他的规律生活,草原狠的古老规律。小觔斗恍然大悟,野性的草原狠的道种规律,是和柔顺的复活节兔子的规律不同的另一种规律。


小觔斗的头脑中在转念头:他们三个——小觔斗,鲁克斯和阿楚哲卡——从古老单调的欧洲旅行到墨西哥的旷野裏,要在那裹寻求他们的规律。阿楚哲卡找到了它,并且和她的姊妹们生活在歌曲和歌唱的欢乐中。鲁克斯找到了它,他仿效千年前祖先的行,像一只狠在草原上面狩猎。可是小兔子小觔斗帮助道两个朋友得到了自由,她会经篇旁人想得这样周到,她没有笃自己仔细打算。她必须和她的兄弟姊妹在一个百花灿烂的草原裹面四处蹦跳,齧食野草和青菜,以及藏匿复活节兔子的彩蛋,道纔是“她”的规律;现在小觔斗却是黯然地坐在道暗褐色的、无涯的草原上,坐在道个熟睡的朋友,狠狗鲁克斯旁边。


她也许应该回到她的故鄕,重温绿色的草原,灿烂的花草和清朗的溪流,到她的兄弟和姊妹那儿去吗?可是在道一般的规律之外,小斗还有她自己的规律:她从来不追悔一椿事情或走回头路。她的自尊心不容许她道样做。因她的心既非常温柔,同时她也非常坚强和骄傲的。


所以小觔斗仍和她的朋友鲁克斯在一起。


鲁克斯觉得,小觔斗迥然不是那只原来精神焕发生活愉快的小兔子了。他用他的狠狗的理解力来理解她,努力使她高兴。有一天他把一株开着花的大蓟草代替鲜花拿来给她。小觔斗十分感动,把道蓟草握在她的柔软的小脚爪中,按到她的胸前,但是当时蓟草的千百野刺刺了她。她的小脚爪痛得很属害,甚至出血了。鲁克斯把血舐去。可是道些刺的倒鈎祇有更深地陷进小觔斗的小脚爪裹去,于是小觔斗长期地病了。


鲁克斯另外一次篇小觔斗捉到一只小野兔,把他带给小觔斗做游伸。小觔斗不出来地高典,因道小朋友的尾巴是残缺的,便把他叫做“缺尾巴”。但是道“缺尾巴”是道样害怕鲁克斯,祇要道狠狗每次来到附近的时候,他便浑身发抖。小觔斗最后对她的小朋友感到同情地说,他应该逃回草原中旁的朋友们那裏去。可是“缺尾巴”不敢。道大狠狗会紧跟着他,追踪他,最后会残酷地把他扯成碎块。“缺尾巴”说,鲁克斯吃掉那些小野兔之前是怎样追赶他们和撕扯他们。因此“缺尾巴”在鲁克斯面前一直觉得害怕,却又不敢逃走。他一天一天地消瘦了。一天早晨他在小觔斗的身旁死了。


小觔斗在晚上,当鲁克斯在草原中狩猎的时候,把道小“缺尾巴”从她的洞穴拖到远处,把他掩埋在一块石头下面。


小觔斗现在又孤独了。鲁克斯心中体念到他的朋友,小觔斗的哀愁,他也发愁了。鲁克斯的哀愁又增加了小觔斗自己的哀愁。


“小觔斗,听我说,我们到你的或者我的伙伴们跟前去吧!”鲁克斯提议。


“嘻,你道个好心的大笨蛋!”小觔斗答道,同时露出长时期以来第一次的微笑。“你的伙伴们会吃掉我,而我的伙件们会躱避你。”


“倘若我们回到富农昔鲁克比尔和你的复活节兔子的草原去怎样?”鲁克斯在深思之后问道。


小觔斗现在跳到他的身旁。她像在那个奇妙的第一次—月夜裹一样,表演一个她的最优美的“人立”,她把她的小脚爪放到他的头上,用她的濡湿的小嘴巴对着他的大耳朵低语:“小觔斗决不走回头路,这是她的规律,请你注意,鲁克斯!我们留在道裹!我知道,你无论如何是我的最亲密的好伙伴。我将不再愁苦,我也不再使你愁苦。”


于是道两个伙伴——小兔子小觔斗和狼狗鲁克斯————留在这无涯的、暗褐色的、无花的草原裹面,白天日光像烧红了的铅一样向下灌注,夜裹豺狠们在月亮的冷静的银光中咆哮和追逐。


鲁克斯现在夜间睡在那石头旁边,小觔斗就在下面她的小洞中安息。草原上羣狠的狂暤声传来时,他跳起来,他的强健的腿子紧张起来,似乎他想跑开,但是立刻想到,小觔斗睡在下面,她是篇了不使他——鲁克斯——痛苦,纔留在道无花的草原裹面的。于是鲁克斯仍然躺在道小洞旁边,这时候他的兄弟们正在这黑夜的草原裏面毫无拘束地追逐和发出连耫的嚎啸。


小觔斗最初对于鲁克斯的行为是很高兴又很感动,但是不久注意到,鲁克斯怎麽越来越瘦,当他在小觔斗面前露出牙齿想笑的时候,他的眼睛是多麽疲惫而又凄凉。


小觔斗有一天望着她的伙伴,说道:“鲁克斯,你需要多多活动!我听不到你原来那种精力充沛的吠声了!夜裹在草原上奔跑一下,并且从远处发出吠声来,看我是不是能像从前一样从其他的吠声中听出你的声音来?”


“真的?”鲁克斯问,他的耳朵因快乐而高耸起来,他的眼睛也闪亮起来。“真的,道会使你觉得有趣吗?”


“当然啊!”小觔斗回答。


鲁克斯道天夜裹在草原上狩猎,叫得他的肺和心重新舒展开来。


“你听见我吗?”鲁克斯在第二天早晨春风满面、精力充沛地问小兔子。


“好得很!”小觔斗回答。


鲁克斯又速糟两夜如此狩猎,他恢复了原有的精力。


但是鲁克斯在第四天早晨找不到他的伙伴了。他在石头下面小觔斗的小窟前面咆哮,他用他的强健的脚爪在道洞穴周围拚命地挖掘。


小觔斗不在那裹。


他在道洞穴周围兜着大大小小的圈子。没有一个地方有小觔斗。


他一声又一声地吠叫,想把小觔斗诱唤回来。但是小觔斗没有回答。


狼狗鲁克斯坐在那石头旁边,石头下面就是小觔斗的小窟。那巨大的、蜜黄色的月亮又从遥远的、黑夜的草原上升。从那无边的月光照耀着的远方,频频传来他的兄弟们的狂暴的追逐叫嚣的声音。


鲁克斯坐在石头旁边,发出他特有的长声叫号。但这叫号并不是对狩猎的兄弟们和蜜黄色的月亮而发,乃是对他的伙伴小觔斗而发,她带着她的优美的跳跃和复活节兔子的智慧离开了他,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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