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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仙】花法师


地狱的裁决,终由钱决定

花终将凋零,物影随形移


一、天道大神的遗物


【问:请用一句话解释“忍者”】

无论哪一年入学,忍术学园的第一堂课,最先提出的问题总是相同的。老师还说,尽管有标准答案,但正确答案并非唯一。

顺便一提,喜八郎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回答的。但他清晰地记得坐在旁边、当时还不怎么开口的滝夜叉丸的答案。


【答:无人知,而巧者】

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完全不明白滝夜叉丸在说什么。

他只是记住了听到的音节。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呢?

班上的大多数同学似乎也有同样的疑问。


看到全班人一脸茫然,老师苦笑着解释了一遍。

【答:在天道大神看不见的地方,巧妙处理事务的人】

这就是连一年级的单细胞生物也能理解的“忍者”的标准答案。


好了,话题回到现在。

所谓的“幕后专家”,其工作内容广泛到难以想象。而且,持续从事与白日无缘的工作,就不可避免地会被卷入各种闹剧中。

这一次,学园的优秀毕业生立花仙藏,暗中策划了丹波笹山与伊予西条的联姻,据说也遇上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波折。


“前辈,您刚才说的那些,现在不就是透露给我了吗?”

“这样没问题吗?”

  

喜八郎停下浇水,回头一看,只见仙蔵早已悠然自得地躲进了树荫下。

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理直气壮地答道:


“别挑刺了,喜八郎。反正我说的都是些迟早会大白于天下的事。”

“哦,是吗?”

“再说了,眼下也只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呃……”

“没错吧?”


仙藏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微微抬眼瞥向喜八郎,仿佛在说:你不会把我的秘密说出去吧?


“我是不会说出去啦……”

“那就好。”

“唉……”


毕业了一年多,前辈还是一点没变。喜八郎不禁有些泄气,想起此人最初就是这幅德行。

难得久别重逢,仙蔵只是草草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地聊起闲话,重逢的感动瞬间荡然无存。


“前辈,躲在树荫下倒是挺舒服,不过可要小心毛毛虫哦。”

“什么!?”

“要是掉进衣服里可别怪我。”


喜八郎一边用袖子擦去鼻尖的汗水,一边随口提醒道。仙蔵闻言,连忙抬手护住头顶,慢慢检查起上方的树枝。

  

不知是作法委员会的习性还是怎样,但像这样不请自来、突然出现在后辈面前的行为,与仙蔵曾视为眼中钉的前前任委员长如出一辙。

上次与他分别时,那种永生无法再见的悲情氛围,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具体经过说来话长,就不在这里赘述了。

谁能想到,在彼此敞开心扉、依依惜别之后,竟会以这种方式重逢呢?


说实话,难免有些气愤。

  

“哟,喜八郎!”

他用在茶馆偶遇般的语气,在院子里叫住喜八郎时,纯情后辈受到的惊吓,仙藏前辈肯定无法理解吧。

尽管喜八郎以我行我素、特立独行闻名,有着不知是褒是贬的外号,但他自认为与仙蔵相比,自己还算是个细腻的人。


虽然不清楚仙蔵来学园有何贵干,但当喜八郎说要去后院菜地浇水时,仙蔵却兴致勃勃地跟了上来。途中,他滔滔不绝地讲起笹山家和西条家的纷争,才有了此情此景。


“前几天,兵太夫在那棵树下被毛虫蛰了。”

“他在那棵树下捣鼓什么?”

“谁知道呢。”


说起来,这片菜地原本是仙蔵在毕业前未经学园许可擅自开辟的蓝草田。上次的预算会议中,喜八郎被田村三木卫门驳得体无完肤,它却意外成为了自制染料的重材,让委员会得以制作生首模型。虽然不愿承认这是仙蔵对后辈能力不足的预见,但无论如何,作法委员们如今轮流照看着这片田地。

喜八郎用余光瞥见仙蔵因害怕毛毛虫而匆匆躲到庭石上,终于切入了正题: 


“那么,前辈这次的工作,就是为了促成两家联姻而筹措资金?”

“嗯,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仙蔵看着喜八郎放下锄头、拿起舀子,一边回答道。筹措资金听起来有些小家子气,但对于刚刚毕业一年,还是新手的职业忍者来说,这样的任务无疑是有些难度的。喜八郎也明白,最难的部分就在于如何区分哪些不能外露,哪些又必须公开,判断两者的界限绝非易事。

  

“原来如此。不过,为什么要特意找忍者来做呢?”

“哦?什么意思?”

“这是六万石的丹波笹山家,和四万石的伊予西条的联姻啊。就算再远的分支,也算得上是超级武家吧?”

“你知道得挺清楚嘛。我还以为你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呢。”

  

仙藏调侃到“好孩子、好孩子”。喜八郎不满地挑起一边眉毛。


“我家就在笹山城附近啊。兵太夫家不也是笹山一脉的吗?像那样的大名家族,为什么还需要如此精细的资金筹措呢?”


喜八郎本意是想讽刺,武士家族总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武士们开始将金钱视为粪土,买东西都不肯亲自算账。那他们怎么结账呢?直接把钱包交给店主,让商人取出相应的金额,说什么“好的好的,拿这一点就行了”,大致就是这样。这表示他们重情重义、不拘小节。就算商人多拿了些小费,也绝不计较。据说这就是武士的美德。


后辈的笹山兵太夫,虽然表面上看着不像,也是个正儿八经的武家后代,对这种心态自然非常了解。据他本人说:“我虽是武家子弟,却是作为忍者培养长大的,每次看到‘武士不食嗟来之食’之类的话,就觉得很可笑。不过,那些关于金钱和劳力的不成文规则,其中艰苦或许不足为外人道来。”

  

喜八郎从未详细问过兵太夫为什么会进入忍者学园,但作为同时拥有忍者与武士两种截然不同道德观的人,兵太夫似乎对此有很多感慨。


话题虽然有些跳跃,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提到大名的资金筹措时,喜八郎以为仙藏的重点是“武家有种不愿亲自问过金钱的体质”。


然而,与喜八郎看热闹的感想不同,仙蔵的反应却显得有些含糊。


“说起这个嘛……”


仙藏耸了耸肩,似乎在犹豫该怎么解释,抬头望向空中某处。


“你说得没错…但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复杂得让人头疼。”

“怎么回事?”

  

喜八郎满脸问号,仙蔵沉默了片刻,静静地看着他。

  

“…这么说吧,喜八郎。”

“怎么了?”

“你愿意再陪我聊一聊世间琐事吗?”

“啊?嗯,当然。”


仙蔵从庭石上轻巧地跳下来,蹲下身拿起一根树枝,一脸严肃地看向喜八郎,轻轻地勾了勾手指。

  

“说来话长,我来给你画个图解释吧。”

“哦……”

  

喜八郎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凑了过去,准备听他细细道来。他将水瓢插进还剩半桶水的木桶里,快步走到仙蔵身旁。

阳光正烈,两人低头凑近时,头顶投下一片圆圆的阴影。仙蔵用树枝在地上划拉出几条线,喜八郎的目光紧紧跟随。


“首先是笹山家,我这次的委托人。正如你所说,算是分家的分家,兵太夫的远房亲戚。俸禄是三百石。”

“明白。”


在画好的城形符号里,仙藏写下了“三百石”的字样。


“接着是伊予西条。虽然是四万石的大名家族,但同样属于分家的分家的分家。俸禄一百二十石。论家世地位,笹山家要高得多。”


见喜八郎点头表示理解,仙蔵从笹山家画了一个箭头指向西条家。


“重点来了。这次的婚事,是笹山家入赘到西条家。”

“入赘?而且还是入赘到地位更低的家族?”

“没错。所以笹山家需要准备一笔嫁妆。”

“不是娶媳妇,而是嫁儿子啊。”

  

喜八郎说道,仙蔵露出“正合我意”的表情,点了点头。


“对西条家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是啊,听起来背后就大有文章。”

  

笹山家是不是有什么把柄需要封口?还是说想甩掉某个惹是生非的子嗣?又或者正在为了策划中的阴谋铺路?

喜八郎随口猜测着,仙藏则像个老师似的,叉着双臂点头回应。

  

“反应挺快嘛,不愧是我的直属后辈。”

“跟这有关系吗?”

  

喜八郎挑毛诘问,结果被仙蔵用树枝轻轻戳了下额头。

  

“你提出的猜测有一个中了。”

“哦?是哪一个中了?”

“…甩掉败家子的那个。”

“败家子?”


仙蔵孩子气地点点头,随后狠狠皱起眉头,无可奈何地耸肩。


“为了区区三百石和一百二十石的武士联姻,他们筹措了一笔堪称巨额的嫁妆。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吹自擂,但这般操作简直神乎其技。不仅如此,这笔嫁妆还附赠了一个随从。说白了,就是把那个文不成武不就、在家吃闲饭的小儿子打包送了出去。”


仙藏这番带着些许自豪的苦情话,喜八郎像是在数云朵一样随意地听着。


“意思就是,‘我们给了一大笔钱,不管送来怎样的废物女婿,你们都得忍着’,对吧?”

“没错。”


接着,仙藏坦白讲起了笹山分家的现状。

  

“老实说,武家比我们想象的要穷得多。”

“真的假的?”

“你应该知道,这几年他们的俸禄一直被以‘借用’的名义拖欠吧。如果是千石以上的大名,还能靠各地的积蓄和领地勉强维持。或者反过来,那些光着脚的,倒也不用花什么钱,可是……”


说到这里,仙蔵突然停住了,用树枝在地上“三百石”几个字上反复划拉。


“那些不上不下、只有名声还算响亮的武家,现在处境非常艰难。家族、家臣、仆从加起来,至少得养活二十户人家,而且无论做什么都得维持体面。更何况,幕府最近还在拼命削减开支。”

“哦,原来如此。”


看来,要想在忍者这一行混下去,还得对幕府和武家的内情了如指掌。

兵太夫说的那句“武士不食嗟来之食”,可能比想象中更有现实意义。

 

说完这些,仙蔵突然把手中的树枝往脚边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眯起眼望向天空,神情有些恍惚。


“………………”


喜八郎也顺着仙藏的视线抬头望去。

五月的晴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被风推着,缓缓飘向远方,仿佛连时间都变得慵懒起来。

 

“‘女婿’跑了。”

仙蔵突然冒出一句。


“啊?”

喜八郎正想打哈欠,嘴巴刚张开一半,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啊?什么?”

仙蔵直愣愣地盯着天空,喜八郎却听成了“麻雀飞了”。

  

“入赘的女婿,跑了。”

“啥……?”

“我费尽心思筹措的嫁妆,笹山的败家子带着它…跑了。”


他本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这……”


喜八郎一时语塞,仙蔵则无力地后仰,似乎快要瘫倒在地,但他还是硬生生支撑住,面无表情地盯着天上。


“你是说,他失踪了?”

“就是这么回事。”


说完,仙蔵疲惫地叹了口气。

  

这下总算明白了漫长闲聊的核心。一向鲜少谈论自己事情的仙蔵,特意抓住后辈说这些,显然是有原因的。


“也就是说,如果兵太夫出了什么事,让我帮忙照应一下,对吧?”

  

仙蔵没有点头,只是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真让我惊讶。你的反应太快了,连我都有点发怵。”

  

“你以前就这样,一点就通。”

仙蔵笑了笑,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

  

“我明白了…不过,前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既然仙蔵把细节说得这么清楚,说明这件事和他仍然有着某种牵扯。


仙蔵露出一副疲惫不堪的表情,对喜八郎说道:


“要不是兵太夫的亲戚,我早就撒手不管了。毕竟嫁妆已经筹措完毕,委托也算完成了,完全可以抽身而退。”

“现在不能抽身吗?”

“…怎么说呢,他们家和忍术学园牵扯太多。学园在创立时,笹山本家捐赠过资金。”

“这样啊,我都不知道。”

“当然,这种事不会大肆宣扬,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拿来做文章呢。大多数人都不知情,兵太夫恐怕也不知道。”


仙蔵对着沉默不语的喜八郎,继续说道:

“真正自己上手的时候,才发现所谓的自由忍者其实一点也不自由。利吉先生真是了不起。之前他教导我,‘忍者除了工作能力,最重要的是分辨哪些活儿能接,哪些活儿不能接’,这话一点没错。像这次的工作,从立场上就没办法拒绝。”

  

“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城里谋个差事。”仙蔵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喜八郎暗自心想:像他这样的人,恐怕根本不适合那种工作吧。


“所以,我得去找那个败家子,把他带回来。”

“啊——这可真是够呛啊。”


喜八郎同情地附和,仙蔵却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虽然说是‘够呛’,麻烦的却是另一边,喜八郎。”

“什么意思?”

  ”

“找个逃跑的武家子弟不难。问题在于西条家。他们对这件事怒不可遏,正拼命派人追捕。要是抓到了人,轻则切腹,重则砍头。而且,笹山家也差不多放弃了。”

喜八郎不禁心想,人要怎么才能混到这种地步呢。怀着一种既敬佩又无语的心情,他的思绪飘向了那个素未谋面的武士。


“既然笹山家都说‘算了算了’,前辈你也没必要这么拼命吧……”


切腹或斩首就能了事,那还算便宜了呢。喜八郎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

像这样为工作烦恼,可不太符合立花前辈的风格。


仙蔵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那个入赘的女婿为什么要跑路?”


“你问我为什么……”

  

…说实话,喜八郎对武家纷争一无所知,但光凭想象,也能猜到一大堆理由。


穷困潦倒的三百石大名,又是备受冷落的小儿子,就算被一笔丰厚的嫁妆打发到地位更低的家族。入赘后,恐怕也不会受到什么优待。


“……我调查后发现,”仙藏继续说道。

“嗯?”喜八郎赶紧回应。

  

“他在外面有个私生子。”

“啊?”


“前几天,那孩子的母亲…也就是他的情妇死了。那个女婿用嫁妆把孩子赎了回来,然后带着孩子跑了。”

“啊……”


光是听着就让人心情沉重。喜八郎这才明白,前辈的情绪为何如此低落。

如果败家子被抓到处死,那孩子就成了孤儿。仙蔵重视人情,显然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前辈,你其实还挺温柔的嘛。”

“别这么说。”


仙蔵不高兴地闭上嘴,挠了挠后颈。


这件事可能比想象中还要麻烦。喜八郎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前辈打算做什么呢?一个平时很少谈论自己的人,不仅详细解释了工作的内幕,还把可能牵连到的后辈托付给了自己。


“那个……前辈。”

“怎么了?”

“您还是别太乱来比较好。”


您可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冷静。这句暗自补充的话,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而且,你瞧——


“前辈,您在听吗?”

  

每次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您就装没听见。这是前辈的坏习惯。


仙藏避开喜八郎的视线,站起来拍了拍其实并不怎么脏的裙袴,顺手拎起旁边的水桶。


“咦?前辈,您要帮忙浇水吗?”


仙蔵答非所问地应了一声,用舀子搅动着桶里已经变温的水。底部的泥土被搅得打起了旋涡。


“这菜地比以前大了不少啊。”

“您发现了?去年秋收不少种子,上个月大家一起种下去,把菜地扩大了。”

“哦,这样啊。”

“这里的蓝草田可厉害了,去年开了一大片花呢。”

  

喜八郎盘腿坐在地上说着,仙蔵却像在听别人的趣事一般,露出了赞叹的表情。


“‘哦’什么哦,这菜地不是前辈你种下的吗?”

“算是吧。不过也就是一时兴起,其实我根本不懂怎么种蓼蓝。”

仙藏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还真长出来了。”


“是啊,多亏了它,我们才撑过了上期的超低预算。”

“怎么,预算会议输了吗?”

“与其说是输了,不如说是炸了…”

“哈?”


去年,身为后辈的田村三木右卫门,不得不承担了新六年级生的预算会议,其激烈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原本就充斥着炮弹和机关的危险现场,会计委员长代理竟然亲自带火器上场。因此最近的预算会议,真就成了字面上的“地狱裁决”,必须冒着生命危险争取资金。

借来的安藤老师的房间被炸得半毁,保健委员集体飞上了天,账簿也烧了个精光,会议才被迫终止。


就这样,趁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会计委员会最初提出的预算,莫名其妙地成了最终定稿。


听着喜八郎噩梦般的描述,仙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倒不如说,要是没变成这样,反而才奇怪吧。”


为了在消磨手头的空闲,他百无聊赖地往郁郁葱葱的蓝草上洒水。

  

“我当时只是开玩笑说,这种植物可以当做染料,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的语气里带着无奈,听起来却也有点高兴。

  

喜八郎望着仙蔵弯下腰的背影,心情既有些不安,又带着一丝愉悦。这片菜地是仙蔵擅自开辟的。为了在这片土地上种花,他甚至在紧张的毕业季中,抽空回了一趟学校。

当时,喜八郎听说立花前辈回来了,急匆匆赶来时,仙藏正站在那里,拿着一块崭新的手巾擦拭着沾满泥土的手,用从仓库里偷偷借来的犁头翻动着坚硬的土壤。


仙蔵苦笑着说:“果然,我用锄头的本事远远比不上你啊。”


喜八郎一直坚持打理这片菜地,并不是为了预算。

说到底,他只是忘不了那天仙蔵回过头时的表情。


被问到为什么要种花时,前辈说:“万一预算没批下来,就拿它当染料吧。”

喜八郎不服气地反驳“不需要”,却被一笑而过:“别较真嘛,都是些场面话。”


仙蔵说,这里从教室的窗户能看得很清楚吧。

“在植物纷纷枯萎的季节,能看到盛开的花田,应该别有一番风情。”

他笑着说,“所以我才带来了秋天开花的种子。”


仙蔵想,夏日结束、秋风渐起,从教室的窗户望出去,若是一片生机勃勃、色彩温暖的花海就好了。

无论是谁都会开心的。心情也会变得明亮一些。即便围墙之外的世界,充满了不愉快、不美好、沮丧的事情。

也希望大家在走出校园时,这片花海能成为支撑彼此的美好回忆。


这份心血来潮的礼物,充满了寂寞和温柔,让喜八郎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在仙蔵收拾行李离开学校的第二天,喜八郎就跑去生物委员会,向他们请教无人知晓的种植方法。

生物委员们如鱼得水,甚至特意写了本手册,详细教他如何培育蓼蓝。

  

如今,作法委员会的日常活动中,多了一项神秘的任务——照料蓼蓝田。

每年七月和十月,蓝草就会绽放。教室窗外的庭院一角,便会被绚丽的桃色花海装点。除了作法委员会之外,学园里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花开老人"留下的痕迹。


“前辈,您还记得曾对我们说过的话吗?”

喜八郎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好试着引起仙蔵的注意。

“什么?”

仙蔵停下浇水的手,在花田中央转过身来。

  

“‘我不求你们别做坏事,别做不正之事,只要别做错事就行。’”


喜八郎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仙蔵曾经用哼歌般的语气说过的话。


“啊……是吗……”

  

看到仙藏略显尴尬的神色,喜八郎猜他大概还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

  

虽然这句话本身并不坏,但仙蔵恨不得能收回它。至于原因,喜八郎也隐约明白。


“这句话是会计委员长说的吧?”

“啊?你怎么知道的?”

“三木卫门总是提起。”


据说毕业前,三木右卫门的前辈、同时也是仙蔵室友的潮江文次郎,曾把会计委员会的后辈们叫到房间里,说了这样一番话:

“我们是忍者,所以我不求你们别做坏事。当然,也别做错事,但人嘛,有时难免会犯错。”

接着,他传达了一句简单的话:“别做不正之事。”


当时,大概只有四年级的田村三木卫门是唯一听懂了的人,神崎左门歪着头琢磨这句话的含义,而那两个一年级的小家伙,八成是一脸茫然地发着呆。

对他们来说,“坏事”、“错事”、“不正之事”,也许是没有区别的。


仙藏旁听了他们的对话,停下手中的笔心想“有点意思”。接着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些不同,第二天便无意中对喜八郎他们说了这番话:


“只要别做错事就行。”


别做错事,就不会死。

只要不死,就足够了。


后来,仙蔵有些落寞地说:“我净跟你们说些无聊的话。”

喜八郎一直想着,总有一天要纠正他的想法。


“你们可别死了啊。”


仙藏用几分随意、几分任性,但又略显认真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时,喜八郎的这些后辈,个个从心底敬爱着他。

哪怕他只是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别人说“为自己而活,别做错事”,自己却从不怕为别人犯错。

没有人不知道,前辈多么地珍视他们,早就超越了言语能够形容的程度。

  

这一点,喜八郎恐怕比仙藏自己还更清楚。

  

觉得那句话无聊的人,才是笨蛋。


所以,喜八郎有必要好好提醒一下眼前的这个笨蛋。


“前辈,别做错事啊。即使做了坏事,即使做了不正之事,只要不死,那就够了。”


喜八郎一眨不眨地看着仙藏。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能平视彼此了。


当年说出那句话的前辈,和现在的喜八郎,是同样的年纪。十五岁的立花仙蔵不在眼下,但他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反而更加清晰了。在四年级生的眼里,六年级生是遥不可及的大人,但在六年级生眼里,他们肯定比自己的想象更加接近孩子。


喜八郎觉得,自己或许是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试图去迎接那个早已不存在于前辈心中的、十五岁的立花仙蔵。


人的心里,或许有最好的选择,但从来没有标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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