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lionhearts (雪焰)
※整合目的无授权搬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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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眺望着清澈的溪水潺潺流过满布苔藓的岩间,懒洋洋地啜饮着罐装咖啡。
山林间的枫叶染红了溪谷的景致,鲜艳地像幅美丽的水彩画。
「早知道就买微糖的了。好苦。」
当我粗鲁地把咖啡喝得啧啧作响,身旁的大野木正拼命地找着掉入溪流中的手机。天气这么冷,溪水都淹到膝盖了还是得把手机找回来,公务员的饭碗还真是不好捧啊。如果丢的是私人手机,大概还不用这么拼命,但弄丢县政府配给的手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肯定免不了要写悔过书跟被训斥一顿。
「应该已经被冲走了吧。走了啦。」
「我那边还没找过。你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就回车上等吧。我再找一下就过去。弄丢那只手机的话很麻烦的。」
整齐摆放的鞋子、交迭于上的袜子,还真像神经质的他会做的事。明明是县政府公务员,却因为人太好被塞了这种棘手的事,竟也毫无怨言地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流速比我想得还快。之前不是有女人在这里被冲走吗。你放弃吧。」
「没有手机的话就没办法和对方取得联络了啊。」
「不是还有地图吗?或许这也是一种预兆喔?」
「预兆?掉手机吗?」
「感觉不只是手机吊饰碰巧坏掉,手机掉下去这么简单。柊不也常说吗?『世界不时不刻不在对我们倾诉,小鸟振翅、树木晃动等细微现象都有可能是种预兆喔』」
「那是因为她是魔女吧。我们这种凡人就只是不走运而已。啊啊,冷死了。都快冻伤
了。」
「再这样下去会来不及喔。准时抵达委托者指定的地点也很重要吧?」
大野木沉默片刻,一番思考后才破釜沉舟似地从冰冷的溪流上岸。
「我来开吧。你在副座好好休息就好。」
「万万不可。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把脚擦干。」
我看着大野木用手帕开始一根一根地擦着脚趾,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咖啡都凉了。
委托人的家就在县内山峦绵延之处的一个小山村里。
虽说是西式建筑,但是到处可见的建案样貌,门牌印着「千家」。车库里有台像是被罴袭击过的车还没熄火。仔细一看,周围的篱笆也是伤痕累累,像是被野兽用利爪抓过一样。
「大野木,这里很不妙啊。」
「我没打算让你帮忙消灾解厄,只是请你看看而已。因为很少人有跟你一样强的灵视能力啊。」
「不不,哪可能看看就算了。这种怪物我处理不了啊。」
「预付款已经付清了唷。快,我们走吧。」
大野木果断按下门铃。我站在他身后,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有人在看,而且不是一道两道,无数的视线投在我的身上,我不自觉地阖上双眼。
过了一会儿,一脸疲惫的女性应了门。疲惫不堪已经不足以形容。她身上各处包裹着绷带或贴着OK绷,简直就像是伤员,光看就觉得很痛。
「请问是哪位?」
「您好。我是县政府生活安全课里负责特别执行的大野木。这次是为您所商谈之事而前来府上拜访。」
她愣了一会儿,才像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似地点了头。
然后她看着我露出惊讶的神情。正确来说,是对着我空空如也的右臂。
「这位是?」
「是灵能力者。虽然还年轻,但很有两把刷子。」
说我是灵能力者真是太夸大了。这样会让对方过度期待啊。
「请入内。我先生也在。」
我才踏进玄关就不自觉地掩住口鼻。一股野兽的臭味。
「怎么了吗?」
「大野木,你不觉得臭吗?」
「哪里臭?我什么都没闻到啊。」
「你家伙明明有狐狸附身,还这么迟钝。算了。快走吧、快走吧。」
走廊尽头的客厅里,陷在沙发里的中年男子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们。他跟他太太一样,全身包裹着绷带,一副伤兵的样子。不,先生的伤口更多也更深。
「喂,这两个是谁啊。」
「啊!不要这么没礼貌。是县政府的官员喔。还帮我们找来了灵能力者。」
「啥?灵能力者?你这家伙!你又花钱找神棍了吗!」
男人的嗓门越来越大,像是看着诈骗分子似地对我们怒目相向。
我用因车祸失去只剩下幻肢的右臂遮住右眼。
「喂,小鬼!像你这种自称有灵能力的人已经来过好几个了。每个都胡诌一通!说什么有
作祟、先祖怨恨,还是有地缚灵之类的,但没半个人能解决!你们这种人只要胡说八道就
好了,但我们可是真的很困扰啊!」
「那么,让我猜猜看吧。」
「啥?」
「应该是女儿吧。五岁左右的小女生。」
男人闭上了嘴。
「好像是在二楼。不过不能进去房间。她白天虽然都很乖,太阳一下山就会暴走。没错吧?」
「你、你怎么会——」
「我可以看到幽灵或是鬼怪。不过也只是看得到而已。」
男人全身无力地瘫坐下,一脸无言以对地看着我们。
据两夫妻所言,异象约是一个月左右前开始的。
由于女儿罹患气喘,为了她身体好,先生在做好通勤时间暴增三倍的觉悟下,搬来这个山村,好让女儿多吸点新鲜空气。或许是空气变好了吧,女儿的气喘也渐渐不再发作。
有一天女儿用蜡笔画起了奇妙的图画。图中的白老鼠有双赤红色的眼睛,而且女儿把牠画得跟自己一样大。从此之后,女儿每幅画里都有那只老鼠。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卡通人物之类的,根本没有半点头绪。然后一个月前,家里的屋顶上没入一只箭。是一只白色羽毛的箭。
两夫妻才正觉得不可思议,附近的老人家们很快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村庄里有个古老的传说,栖息在深山中的怪物会从村中挑选小女孩作为祭品吃掉。
那个小女孩已被选为祭品了的事在老人家之间口耳相传,先生气得要死。
因为他们觉得这只是老人家的迷信,而箭也只是谁在恶作剧,一开始并不当作一回事,但那晚却是一切异象的开端。深更半夜,因为女儿的房里传来怪声,他们便过去看看,却发现两眼通红的女儿跑到了屋顶上。
如果试着抓她,她就会开始暴走,而想让她离开房间,也会被咬,根本不知从何下手。
力气大到根本不像是五岁的孩子,两个大人连手也压制不住。
只有一次趁着女儿睡着,赶紧抱上车要逃离山村,但车开到半路却突然不知被什么袭击而翻车。回过神来,女儿已经不见踪影,最后发现她静静地睡在房内。从那之后,只要一到傍晚女儿就会暴走,屋外的篱笆也不知道被什么怪物破坏,车子也坏了。
大野木冷汗直流地边听着疲惫不堪的两夫妻的叙述,边做着笔记。
「也就是说,他们的女儿被附身了?」
「应该是。白天还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一到傍晚就像被野兽附身似地不肯从房间里出来。」
「原来如此。那我去看一下状况吧。」
「咦?」
「因为不看也搞不清楚状况啊。」
「女儿已经睡了。现在去会被攻击喔。」
「只是从房间外偷看一下而已。」
我无视目瞪口呆的其余三人,径自找到楼梯,一阶阶地走向二楼。
挂着印有「香那多」木牌的房间应该就是女儿的房间了吧。
我握住门把,悄悄地打开门,差点惊叫出声。
我看见门缝里有对硕大的双眼,赤红得像是鬼灯般的眼睛盯着我看,我不自觉地寒毛竖起。那双眼睛像是要鉴定我似的把我上下扫视了一遍后就阖上眼,一瞬间就消失了。
我眨了眨眼,那双眼睛已经不在了,眼前只剩略显昏暗的房间。
墙壁、天花板跟地面上遍布奔跑过后的爪痕,但跟外面的比起来淡得多。
「香那多妹妹」
喊了也没有人应声。看来是已经睡了。
问题是,趴在她身上,盯着我看的那一身白毛的究竟是什么。比床还大只,而且在牠附近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赤红色眼珠子盯着我瞧。进门时感受到的视线应该就是这些家伙吧。
牠皱了皱鼻子,望向窗外。
我从碎裂的窗帘缝中往窗外看,杉木上蹲着不知什么的黑影。我凝神仔细一看,那玩意像人似地站起身来,朝这里挥舞着双手。不过总觉得不太对劲。人类才不会手上到处掉毛,而且连衣服都不穿。
「啊!」
我一意识到那只是什么的瞬间就冲出房间,奔向一楼。
「喂!快来二楼!」
客厅那边传来玻璃碎掉的声音。我冲进客厅就看到里面站着全裸的女人。她披头散发,全身扭曲变形,或许已经腐烂了,浑身散发出阵阵恶臭。大野木算很努力了。他让委托人夫妻去厨房避难,颤颤巍巍地握着菜刀。以不擅于虚张声势的他来说,值得嘉许了。
「这是什么东西啊!」
「是怪物!披着人皮的怪物!不想被剥皮的话,就给我站着别动!」
怪物的头嘎吱嘎吱作响,朝这边看了。人皮感觉是随便披上的,眼窝周边还露出许多红黑色的毛发。然后人皮传来细碎的破裂声。我意识到这只长满红黑色毛发的不知名怪物打算舍弃外皮,不禁毛骨悚然。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声响。
穿着睡衣的小女孩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从二楼走了下来。委托人夫妻眼见女儿还半梦半醒地揉着脸,情不自禁地喊了她的名字。
香那多妹妹无声地用食指指了怪物,像是在下指令一样,接着彷佛雪崩似的声响从二楼传来,混浊的白色溪水奔流而下。以硕大的老鼠为首,成千上万的白鼠化成混浊的溪流,将红黑色的怪物淹没,在庭院汇流成海啸,从四面八方涌上,将怪物吞噬殆尽。那扇被怪物打破的窗,被冲刷地连窗棂都不见了。
刚开始还有听到凄厉的悲鸣,但渐渐无声无息。混浊的白色溪水彷佛漩涡般旋转,最终流入地面,消失不见。大人们看着眼前这令人震撼的一幕竟久久不能言语,而奏多妹妹神色泰然地面向庭院挥舞着小手,像是在跟朋友道别。
结果还是不知道那群白鼠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奏多妹妹所说的这些「朋友」也的确守护了她。至于为什么委托人夫妇会受到攻击,好像是因为怪物会化身为人的关系,所以总之不让任何人靠近就对了。这次我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反倒觉得是他们特别允许我们这种外人侵入家里。毕竟就算我们没来,事情还是会解决的。
开车回去的路上,大野木说让香那多妹妹接受咨商比较好,我却不赞同。毕竟她年纪还小,
一定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即便她日后想起,也只会觉得是一场梦。
「大野木,是有什么道具让那些老鼠聚集在她家的吗?」
「感觉没有,不过也算有吧。」
「什么意思?」
大野木一脸开心地笑着说,「那孩子属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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