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4月摩西拿会议将诺斯替主义定义为“二世纪的各种诺斯替主义派别涉及一系列一致特征,这些特征可以概括为:“在人里面的神圣火花,源于神圣领域,落入这个命定出生与死亡的世界,需要被自我的神圣对应唤醒,以便最终重建。与其他神圣“堕落”的概念相比,就语义界定而言这个想法根基于这样的概念,即神圣者的向下运动,其外围(通常被称为索菲亚或意念)不得不承受进入危机及产生这个世界的命运——即使只是间接地——它无法抗拒,因为这是恢复灵体世界所必需的——这是一个在一元论背景下的二元论概念,表现为堕落与重建的双重运动。”以来,诺斯替主义的渊源与涵义已经几经增删,从基督教异端到伊朗故乡,从希伯来传统到古典希腊哲学的反叛,诺斯替主义似乎已经从一种公元2世纪的限定秘传宗教变成了一个遍布于历史之中的幽影,你完全能在任何二元的、神秘的、回归的、精神的、反物质的、推崇超越实体的、不可知的、反传统的、宣扬真知秘识的、奥秘的、虚无的、提倡人类同一性的学说或者宗教中提炼出“诺斯替主义”的要素。
1.真知
区别于尘世知识的、来自于上界的奥秘知识。并且这种知识是获得拯救的唯一途径。马克安派之所以不被认为是诺斯替主义的主要原因便是因为他们并不依靠诺斯得救。
2.神话定式
即分裂——坠落——治愈的神话叙事模式。
以宗教的立场而言,所有尘世活动产生的原因便是因为灵性世界的某种动荡/错误,导致上界的一部分被隔裂,并被囚禁于尘世,从而致使上界的使者对尘世施加影响,构成诺斯流传的原因并建立起回归上界的终极目标。
3.二元论
即光明与黑暗、上界与尘世、真理与错误、真神与德谬歌等一系列的对立。
无论是一元背景下的二元对立还是纯粹的二元对立,自诺斯替主义的伊朗故乡理论提出以来,经过约纳斯等学者的不断深化,二元对立已经成为判定诺斯替主义的一个不可或缺的要素。
4.人的本质
即,人高于尘世一切,人即是神。
因为人来自神,故而人才能回归神。这便是约纳斯所阐述的“反宇宙”意义所在。因为人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才有诺斯替主义的诞生。
5.回归渴望
回归神,成为神。即诺斯替主义的终极目标,离开尘世,回归上界。也是在人的神圣本质基础上,运用诺斯之后所达成的必然结果。通过这五个基本要素,我们可以了解到诺斯替主义的理论基础、世界观、理论体系、最终目标。这适用于广泛意义上的诺斯替主义/宗教,即所谓的叙利亚-埃及型和伊朗型诺斯替主义。
但这仍然是广而泛之的诺斯替主义。狭义的诺斯替主义,几乎仅限于作为2世纪基督教异端的诺斯替主义。它与基督教互相成就,也互相影响。而更广泛的诺斯替主义,则是在这之前所说的,一切二元的、神秘的、回归的、精神的、反物质的、推崇超越实体的、不可知的、反传统的、宣扬真知秘识的、奥秘的、虚无的、提倡人类同一性的学说或者宗教。
故而我们可以将诺斯替主义分为三个层次,第一种是最为狭义的2世纪基督教异端诺斯替主义者;第二种是符合诺斯替主义基本特征,包括摩尼教、赫尔墨斯诺斯替主义等基督教外的诺斯替主义教派及学说;第三种则是古往今来,各种各样与诺斯替主义某一方面有所重合的学说教派,在这种情况下,诺斯替主义什么都是,诺斯替主义又什么都不是。
何为诺斯替/灵知主义(Gnosticism) ?
诺斯替,来源于希腊词gnostikos (拥有诺斯之人)。诺斯即神秘知识(gnosis),诺斯替主义者即知者。诺斯替主义作为一种希腊、希伯来、印度文化的混合主义,始于亚历山大东征,新柏拉图主义、斐洛主义、犹太教、神秘宗教等诸多哲学与宗教中都有它的印记。特别是在基督教中,其所造成的影响尤为深远,在教父学(Patristics) 中被称之为异端诺斯替派。与启示热情的丧失、普世主义之争合称为“基督教三大危机”。尽管在4世纪教会战胜了诺斯替主义,但诺斯替主义却从不曾灭绝。其精神甚至对近代诸多大名鼎鼎的人物都产生过影响。对于欧洲(或者笼统的称之为叙利亚型)的诺斯替而言,可以认为这是犹太教与古希腊哲学的变形应用。对于基督教而言,诺斯替是基督教的急剧希腊化,是用希腊术语借基督教之壳来阐述灵知思想。而对于亚洲(或者伊朗型)的诺斯替而言,则是以摩尼为源头,将原本秘教形式的灵知教义普世化,其流传之广泛在整个世界史上都是难得一见的,中国的明清民间宗教(如罗教)都深受其影响。
【深渊】(Abyss)
此为一切之始,真正的神。无数超越性的名字称呼祂——"无名之神"、"开端之先"(Fore-Beginning)、"元父"( Forc-Father)…绝对完美与超越的"神"流溢自己的能量、放射自己的光明、映照自己的影子,通过次第的流溢产生了一众神性存在/移涌。诺斯替的神是反物质世界的神。祂不向这个宇宙揭示或暗示自己,亦不关心这个宇宙,祂只是想要将"灵"重新引导回自身,才派遣使者来传授“诺斯”。对于物质宇宙的一切而言,祂遥不可及、不可名状、无可想象、绝对超越。人的魂与身属于宇宙,最根本的灵却源自于这位异乡的遥远之神——对于这个宇宙而言,属灵者亦是异乡之人。获得了神圣知识觉醒的"灵"则通过种种方法回归神圣王国。这便是普遍的诺斯替梗概、因流派不同而产生的分歧。
【移涌】(Aeon)
从神中流溢出的存在,它们与神一体,同始同终,抽象的神性存在。其中最小的一位因为某件错事,使得德谬歌/低级能量诞生。这位无知的低级能量用诡计或者因缘际会获得了一些高级的"灵",并造出了物质的宇宙、诸天、法律、人的肉身与魂禁锢住这些"灵"。
【普累罗麻】(pleroma)
神性世界。
【德谬歌】(Ddmiurge)
宇宙的创造主、物质世界的最大掌权者,自异乡神流溢而出的末子犯错后诞生的无知者。这个称呼最开始具有工匠的含义。在古希腊思辨中,德谬歌是创造宇宙的造物主。而在诺斯替主义中,作为自坠落神性的错误中诞生的无知的低级能量,祂完全无法认识神圣的真知,只能凭借着力量,无知地创造这个世界。作为与异乡神相对立的低级/黑暗/无知一元,祂贪婪的渴求着神的流溢所散失的那部分"灵",并与其他掌权者一起制造出魂包裹着灵,再以土做成肉体包裹魂。这样一来人的灵性就被蒙蔽,永远在物质世界中沉沦。觉醒的知者也必须不断的超越,超越魂、超越体、超越人际社会、超越大地、超越诸天、超越宇宙,从而回归自神中。
【二元论】
诺斯替的二元,实则是人与宇宙/神与德谬歌/智慧与无知的二元。在古希腊的哲学或者神学中,哲学家们崇拜宇宙——这一绝对完美、绝对秩序、化生一切的至大神灵。在他们眼中,宇宙即神,它是一切的总和、一切的根源,人是宇宙之子,完美而秩序的天体则是人的兄弟,人的最终目的便是沉思并模仿这被赋予了最高尊严的“完美的”宇宙,将自己的“逻各斯”与宇宙的“逻各斯”链接。即,宇宙——这一诸神与人的城邦,人——这光荣的宇宙城邦公民,将通过智慧模仿诸天的秩序,以此完成人与宇宙的合一。
然而,这种尊崇宇宙/物质世界的思想,在诺斯替主义中遭受了彻底的逆反。
——物质是牢笼、身魂是监狱。在德谬歌创造的物质宇宙中,人或者“灵”被置于最里层,向外有七层行星天运动,各有一名物质世界的掌权者居住,将死后上升的灵魂阻隔。而德谬歌则居于不动的第八层恒星天,将诸天完全包裹,封闭住这个宇宙。
诺斯替主义者以与希腊哲人决然不同的眼光看待这个宇宙。在他们眼里,以轨迹运动体现宇宙秩序之美的天体是物质世界邪恶掌权者们的宝座,而光辉的星光则是他们饱怀恶意的监视目光。整个宇宙与诸天便是德谬歌制造的巨大监牢,将自身的“灵”与宇宙外的神隔绝开来。
仇恨、蔑视、无视、恐惧、厌恶、嘲讽。
这便是反宇宙的诺斯替主义者们对这个宇宙的全部态度。
【黑玛门尼】(Heimarmene)
即命运,德谬歌对宇宙所施行的暴政。
在古希腊,命运与天意等同,是人必须接受的秩序。在诺斯替主义中,黑玛门尼则是德谬歌等掌权者们为了长期的禁锢住“灵”而建立起的一张巨大网络,是掌权者对宇宙的压迫性专制统治,是人的命运,摩西的律法,自然的规律。人的灵陷入沉睡,被身与魂主宰的人便只能浑然不觉的屈服于黑玛门尼的统治,再也难以回归。
【诺斯】
诺斯,即神圣知识。
诺斯替主义的神是极端超越的神。而关于祂的知识——诺斯,亦是在这个宇宙中绝对无法自然得知的知识。诺斯是不可名状,奥秘难言,它即是神圣世界中的秩序、历史、乃至一切,是异乡神派遣使者传递至宇宙的隐秘真知,甚至是人得以从这个物质的监狱中获得拯救的决定性条件。拥有诺斯的知者已经是这个宇宙的超越者,他们觉醒自己的灵,逃离掌权者们的世界,成为神圣的参与者甚至与神合一,同化为神本身。凡尘的一切准则于他们而言毫无价值,无论是正义、美德、善行都是谬误,即“黑暗的无明之光”,本质仍然是黑暗的虚伪光明。他们坚信,犯罪的是创世主而非人。人的本质高于创世主——只要拥有诺斯。
【主要派别】
诺斯替的诸多派别大致可以将之分为两个大类、其根本的区分在于二元的来历:
叙利亚-埃及型:二元是由于神的退化、谬误、坠落而诞生;思辨性更高。
伊朗型:二元固来便有;普世度更广。
【塞特派】(Seth-ians)
巴贝洛派(Barbeloites)或鹅费特派(Oph-ites)。 不可言喻、超越而完美的神·灵父在包围祂的"光明纯水"中倒映、凝视、思考自己的影子、形象,从而产生了巴贝洛/伊娜伊娅,她是灵父的第一个意念、祂的形象。巴贝洛请求灵父给予她"第一知识",从此知识得以显现,巴贝洛以同样的方式流溢出众多成对的移涌,这些移涌一起构成了普累罗麻。基督则是巴贝洛以“性”的方式有意沉思父而“生”下的独生子,故而基督与众不同。 在众多的移涌中,最小的苏菲亚(Sophia)/智慧,在不经过她的配偶,也就是与她成对的那位移涌的同意下,出于对不可言喻的父的追求、探索,冲动任性的思考父与第一知识,在无知中生下了大小如蛇形状如狮的亚尔达拜特(laltabaoth),并使它从自己那里获得了许多高级的能量。这名丑陋的流产儿、私生子便是第一位阿其翁/掌权者/德谬歌。 苏菲亚对此感到羞愧。她将亚尔达拜特推出神性世界,不让神性世界的不朽者们看到它。
亚尔达拜特离开苏菲亚后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它自己创造了一个移涌,并联合所有的非理性,模仿神性世界的移涌召唤出360个低级能量。其中主要的有十二个,五个在下界的混沌中掌管深渊,六个在上界掌管七重天(月金水日火木土)。而它自己则居于不动的第八层恒星天。 这些七重天掌权者们的名字基本都来自于希伯来。如驴脸的爱洛阿伊斯(Eloaios),蛇脸的伊奥(Iao), 猿脸的阿多尼(Adoni)。它们都是伪灵,是对上界移涌的拙劣模仿。亚尔达拜特分给它们自己的火与能量使它们变亮,但没有分出一丝自苏菲亚处继承的光明能量。来自母亲的光明荣耀在它身上,它对诸天的掌权者们说到:“我是一个嫉妒的神,在我之外没有别神。”
在诺斯替中,亚尔达拜特正是那位旧约之神。 亚尔达拜特对任何高于它母亲苏菲亚的存在无知。它的狂妄反叛使苏菲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与罪。她的荣耀消退、意志亏欠、变得黑暗。受苦的苏菲亚不敢返回神性世界。众移涌为她求情,于是神便派她的配偶到她那里纠正她。但由于她产生的极度无知,所以直到她恢复为止,都必须停留在第八的恒星天/宇宙与神性世界之间,也就是第九的位置。为了尽快帮助她,有一个声音传来——“人存在,人子亦存在。”亚尔达拜特的宇宙因此而震动。 亚尔达拜特听到这声音后,便在水中造出了神的形象——人/亚当。众多的掌权者都支持它,并说出了圣经中的著名句子:“让我们按照神的形象与外貌造人。” 七重天的掌权者们各自用能量造出了七重性的灵魂,360名低级能量/天使造出了肢体。但这个人却无法行动,于是神派基督带着祂的五个移涌以天使的形式显现,劝说亚尔达拜特将苏菲亚的高级能量/灵传入人中,于是亚尔达拜特就“吹了一口气”,将灵给予了人,人就行动起来,放射光明。属灵的人就进入属魂的人里面。 众天使与亚尔达拜特看见它们造出的人在智慧上胜过它们,于是它们就嫉妒的把人扔进诸天之下、物质的最低世界中。神因此再次派出“生命”进入人中,人因此而发亮,思想上升于掌权者之上。掌权者们便使用土火风水等物质造就一个物质的肉身,将人禁锢在其中,即“属泥土的人”。人被它包裹,身体成了坟墓,不朽变得朽坏。亚尔达拜特将人带到天堂,哄骗他说这是伊甸园。为了从人身上抽出亚尔达拜特追求的能量,它让迟钝降临在人身上,并且以女性的方式将光明寄于肋骨——也就是夏娃。但夏娃移走了“感觉”对亚当的蒙蔽,使得亚当清醒过来。蛇通过夏娃让亚当去吃了知识树(亚尔达拜特为了避免亚当看到自己的身体从而意识到自己的完美而禁止他去吃),又教给他生殖的欲望。亚尔达拜特发现夏娃与亚当获得知识离他而去后就诅咒他们,把他们赶到黑暗里,并强X了纯洁的处女夏娃。生下了该隐与亚伯。 亚当因为生殖的欲望而与夏娃生出了塞特,从此人类就开始繁衍。母亲派灵到人中去不断唤醒人的灵,从而预备神圣移涌的降临。而掌权者们也通过“遗忘”与生殖使人忘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亚尔达拜特进一步创造了黑玛门尼/命运,以时间、规则、法律等禁锢和统治了诸天与人。尽管这一切都延缓了拯救的到来,但基督的第三次降临仍然会使这一切变得徒劳。
【瓦伦廷派神话】
瓦伦廷派是叙利亚-埃及型甚至整个诺斯替主义中思辨性最高的派别。该派大师辈出、论述众多。其思想风气自由多彩,甚至常常在同一问题上做出许多不同的诠释。本文主要论述托勒密的体系。 在难以言表、不可揣度的高处有一个完美的、自有的、不可理解的、包含一切的移涌。祂名为深渊。在永恒的静止中,唯有伊娜依娅(意念、恩典或静默)陪伴祂。在某个时刻,“深渊”在愿望中将祂的流溢(projection)沉入到了“静默”(Silence)中,于是“静默”便怀孕并生下了独生子(Only-Begotten)——“心灵"(Nous)、“父”(Father)或“万物之源"(Beginning of all beings)。唯有独生子能理解深渊的伟大,唯有独生子与祂相似且平等。像深渊与静默之间的对应关系一样,与独生子对应的移涌是与祂一起被造的是“真理"(Aletheia) 。独生子与真理再次流溢/生出“道”(Word)与“生命”(Life)两位移涌,即万物之父与神性世界之母。祂们又流溢出“人”(Man)与“教会”(Ecclesia) 。这便是第一等级的八位移涌。 这些移涌是因深渊的荣耀而流溢,而他们也想通过他们自己的创造来荣耀父,于是更多的移涌流溢而出。“道”与“生命”流溢出了第二等级的十个移涌,“人”与“教会”流溢出了第三等级的十二个移涌。这十五对共三十个移涌就构成了完整的神性世界/普累罗麻(Pleroma)。其中最小的一位移涌便是索菲亚。 在神性世界中,唯有独生子是由父直接流溢,故而唯有独生子能完全理解祂。其余的移涌在神之内却不能认识神,对于他们而言,神是不可见的。独生子想将父的伟大传递给他们,但静默却以父的意愿将他们限制,使他们只能秘密的寻求父。其中最小最外层的索菲亚脱离了自己的配偶,在感情——也就是爱、盲目、欲望与愚蠢的冲动中离开自己的位置寻求父。但由于深渊是无限的,故而索菲亚注定不可能寻求到父。最后,在激情与痛苦中,索菲亚被十字架/限制/赫洛斯(horos)所阻挡,并让她了解到父的不可思议、超乎想象。就这样,索菲亚被“限制”带回——假如她继续深入,那她将会因神的无限伟大而消解。但故事并未因此而终结。一个移涌的思考哪怕是错误的,也会成为真实并发挥影响。索菲娅在探究深渊的过程中发现唯有祂是自有自生的,故而索菲娅意图模仿祂,即不通过配偶便产生移涌——很显然,这是索菲娅所不能及的领域。这种行为使她的企图与情感成为一种无形的实体而存在。在索菲娅放弃探究深渊的意图,回到自己的位置后,这个无形实体作为一个流产儿被十字架/赫洛斯隔离在神圣世界之外。 为平复神圣世界的不安,以及挽救这个流产儿,众移涌联合向父祈祷,于是父便流溢出一对新的移涌,即基督(Christos)与圣灵(Holy Spirit),以此让神圣世界恢复宁静并拯救流产儿。基督向众移涌启示了父的不可知性,于是众移涌便安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作为他们统一的果实,移涌们各自贡献出自己最好的部分,一起流溢出一个没有配偶的移涌,即耶稣(Jesus)——象征着完美的神圣世界之果。 流产儿——索菲娅的意图与感情。在索菲娅离开她后,她作为一位移涌的流溢获得了新的人格,即低级的索菲娅或者阿卡莫特(Achamoth),即智慧的堕落形态。 基督的任务是恢复神圣世界的宁静及照顾流产儿,于是基督离开神圣世界,伸出十字架(T形),将形式与意识赋予低级的索菲娅,使她意识到自己流落异乡的处境,唤起她对于神性世界的向往。但由于基督并不打算离开神圣世界,又因为索菲娅必须获得一个阳性的灵性配偶才能达到完善,故而这便是基督所能为她做的一切。 索菲娅因于对神圣世界的向往,故而不断的意图前往神圣世界。但因为她的激情尚未消除,故而基督所伸出来的、赋予索菲娅意识的十字架再次成为“限制”,将索菲娅阻隔在神圣世界之外。她因此而产生的种种情绪(恐惧、悲伤、困惑、恳求)化为物质显现。众移涌可怜她,向基督求情,于是无法再次迈出神圣世界的基督便派遣耶稣作为她的配偶去拯救她。于是耶稣离开神圣世界,将知识/诺斯授予索菲娅,将激情从她的内在分离,使之独立成为外部的物质(“万物是籍着祂造的”)。索菲娅因此获得了视觉,看到了耶稣的光明/护卫天使。 索菲娅的激情化为了物质,索菲娅的回转产生了灵魂,索菲娅所见的耶稣之光产生了低级世界的灵。她在属魂之物中创造了万物之王,即右边属魂之物的父,左边属物之物的工匠,神圣世界外的万象之王——德谬歌(即旧约之神)。他创造了七重天并居住在这之上,而他的母亲索菲娅就在第八的位置。他是一位无知的神,这使得索菲娅可以轻易的将她的设计塞入德谬歌的创造之中。他造天而不知天,造地而不知地,造人而不知人。他对于自己所造的一切彻底无知,甚至不知道他的母亲的存在,坚信唯有自己是一切。 德谬歌以一种液体创造了人,并把动物的灵魂吹入人中。但在此之时,索菲娅也秘密的将灵吹入了人中,索菲娅借着德谬歌的手孕育了灵。并秘密的等待灵的成长。在灵变得可以接受神圣的知识/诺斯的时候,耶稣与基督便降临在约旦河受洗的耶稣身上,并在受难前离开了他。耶稣在世间的传授使灵获得了诺斯,在所有的灵都得到启示,恢复完满后,索菲娅便也能恢复完满,与耶稣一同进入神圣世界完婚,而物质世界的一切均会停止存在。而德谬歌在救世主来临前并不知道这一切。 德谬歌是无知与傲慢的神,但这种无知并非是指没有智力,而是无法认识神圣的事物。索菲娅曾经向他启示过上界的存在,但限于属魂的德谬歌不能启示属灵的知识,所以德谬歌并未公布上界的存在。在瓦伦廷体系中,德谬歌并非完全是邪恶的神,他有时是介于全善的父与恶魔之间的公正、正义之神,即一位劣于父的仲裁者。德谬歌不能正确认识上界的无限与永恒,而是拙劣的创造了时间,意图将永恒与无限表现在时间之中。火是他的象征,代表着死亡与腐朽。 完美的拯救是对父的伟大的知识本身,即诺斯=拯救。人没有原罪,犯罪的是一位移涌。而人获得知识可以消除移涌在创世之前的无知。这便是普纽玛等式。人的拯救等于神的自救。从神圣世界流出的物质世界具备着苦难与神圣的双重特性,而物质世界神圣元素的回归则代表着神的自愈与和解。
[马克安的理论]
基督教与诺斯替的双重异端。创造物质世界的神确实存在且可以称为神,不过相比不可知的异乡神,祂则是完全浅薄可知的低级神明。这个世界与人完全由祂所创造,祂任意妄为的在世界中施行祂的统治——在我看来,以德谬歌称呼祂已不太妥当,直接以旧约之神的名字——雅赫维来称呼这位马克安派的世界之神更为合适。在马克安派的论述中,世界为祂所创造,故而祂对于世界拥有合法的权力。与之前介绍的诺斯替派别相比较,这位“亚尔达拜特”无疑是独立的,祂并非是遥远的异乡神所流溢、坠落的能量,而是一名劣等且无知的神。将两位神明比较,可以看出,世界之神是法律与“公义”的神,祂没有慈爱,仅仅是用祂所制定的法律与他的“正义”来发挥祂对于这个世界的权柄,祂暴躁粗俗、任性妄为、全无善恶之分。
尽管马克安派并不认为物质之王是黑暗的根源,但这种极度唯我的形象,导致祂成为坏的源头,将这个世界变成了苦难之地。同时,由于祂具备着对这个世界无可置疑的所有权,故而祂的一切法律与行为,都是“正义”的。与之相对,异乡神则是慈爱全善的神。祂高于世界之神,并且隐蔽了自身。世界之神对异乡神一无所知,这便进一步导致了世界之神的坏——由于无知的神无法认识至高的神,所以祂根本不了解善。对于人而言,世界之神是已知的神,祂的劣性已经通过这个世界得到完全的揭露。而异乡的神却是完全未知的神,祂不曾干预过世界之神的创世、造人已经统治活动,从未向这个世界启示过自身。和之前介绍的异乡神不同,祂圆满而完美,未知、全善而全能。并不需要恢复自己的神性,亦从未经历过神圣世界的动乱和移涌的坠落,和尘世中的人亦没有任何联系——也就是说,人完全是世界之神的造物,在人之中,并不存在神圣的灵。直到祂出于全善,向世界派遣了圣子基督。在马克安派中,异乡神不需要向物质世界索取什么,亦不曾负有对人的某种责任,祂只是出于自己的善,平白无故的将拯救赐予人类。祂对这个世界唯一的一次干预,便是以幻影的方式降临圣子传播福音。在这之前,世界之神不知道父,人亦不知道父。世界之神不知道子,人亦不知道子。与世界之神用以统治世界的法律相对,圣子所带来用以拯救世人的则是福音。这就意味着,人得到拯救靠的不是诺斯(神圣智慧),而是信仰。基督给予了人们信仰的自由。选择信仰者即可解脱,从此离开这个苦难的世界,去往异乡的乐园。而拒绝信仰者则无缘异乡,只能继续存在于世界之神的王国之中。故而,人的解救在马克安派中不是向异乡神回归,而是异乡神向世界之神赎买——因为人类的归属权本是合法的属于世界之神。人的拯救成立于神之间的交易,而异乡神向世界之神所支付的代价便是——圣子之血。在马克安派中,世界之神是公正而恶毒的统治者,异乡神是全善且未知的拯救者。基督则是异乡神降临于地的幻影。人的得救也不是返回故乡,而是在异乡神从世界之神手中买来所有权后,奔向一个新的家园。马克安派对世界之神藐视且嘲弄。他们是绝对的禁欲主义者,以不参与这个世界的事务、不使用这个世界的物品的方式来减少与这个世界、这位世界之神的关系。但他们同时承认世界之神的合法性,承认祂对于世界的统治及伟大能力。他们甚至承认弥赛亚终将降临,并建立地上王国。但这并不是基督,而是世界之神的弥赛亚。
【大能者西门】
西门·马古(simon Magus),即是《使徒行传》第八章中所提到的,在撒玛利亚“行邪术的西门”、“神的大能”。在基督教早期的教父们看来,这位西门是“异端之父”,也就是诺斯替主义的先驱。
根据爱任纽及《使徒行传》中的描述,西门在撒玛利亚施行邪术,宣称自己是“神的大能”,令那里的百姓惊奇,使自己获得当地的尊崇。之后使徒将福音传播至此地,当地的百姓连同西门也一起受洗皈依。受洗的西门见使徒们“凭借圣灵”以按手礼治愈疾病,施行奇迹,便欲以银钱买来这种“能力”,却被彼得斥责道:
“你的银子和你一同灭亡吧!因你想神的恩赐是可以用钱买的。你在这道上无分无关,因为在神面前,你的心不正。你当懊悔你这罪恶,祈求主,或者你心里的意念可得赦免。我看出你正在苦胆之中,被罪恶捆绑。”
从以上记载中,可以看出西门本来是一位以“邪术”等种种异于常人的能力,使自己获得声望的术士。在福音传达撒玛利亚之前,并无记载可表明西门拥有与耶稣相关的知识,从诺斯替的思想源头上来讲,行邪术的西门也不像是受过希腊哲学的训练。甚至西门和腓利同行时,还会对腓利等感到惊奇。在这之后西门试图以银钱买来圣灵的举动更证明了他并不具备某种宗教真理的认识,而是以他“术士”的身份去对待他所见到的福音。
因此,西门或许是诺斯替主义的祖师之一,但他对整个诺斯替思想而言,可能仅仅是起到一个启发的作用。
在之后,爱任纽接着写道,西门在遭受使徒的斥责后并未悔改,而是激烈的与使徒竞争,他更加富有激情的钻研邪术,使自己得到了神一般的崇敬,他的信徒在撒玛利亚到腓尼基,甚至是罗马都能找到,据说罗马的统治者还曾经为西门塑像。根据爱任纽的记载,西门自称他在犹太人中显现为子,在撒玛利亚显现为父,在其他地方则显现为圣灵,他自己便是超越一切的神,同时他也接受别人给予他的所有尊号。但自称为神或者弥赛亚并不是西门的专利,从腓尼基到巴勒斯坦,有许许多多的人与西门一样将自己奉为真神,其中异教作者克尔苏斯(Celsus)将这些伪弥赛亚们使用的一则布道文记录了下来:
“我是神(或神的儿子,或圣灵)。我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被摧毁。人啊,因为你们的不义,你们行将灭亡。但是,我想拯救你们。你们也看到我再次回,带着天上的能力。现在那些敬拜我的人有福了!但是我要让永恒燃烧的火降临在其他人身上,无论是居住在城市还是乡村。凡没有认识到为他们而储备的惩罚的人,他们忏悔与哀泣都没有用。我将永远保存那些已经被我说服的人。(《诺斯替宗教:异乡神的信息与基督教的开端》引克尔苏斯(Celsus))”
但西门不仅仅是一个以邪术行走世间的术士,他同样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根据爱任纽的记载,西门从腓尼基的提尔城中带出了一个名为海伦娜(Helena)的妓女,他宣称自己是超越一切的父,而这个妓女则是父的一个意念/意志(Ennoea)。在世界诞生之前,父想要藉意念造出天使长与众天使,再由天使造出世界。意念在知晓父的意志之后,便离开父,进入下层,产生了众多天使,并且造成了世界。但在世界诞生后,众天使却不愿承认自己是被生的,同时由于嫉妒的驱使,它们将意念囚禁在世界之中,使意念永远在人类女性的躯壳中轮转,受到它们的羞辱,让意念无法返回到父的身边。由于所有天使都妄图拥有她,所以她流落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战争。其中,引起特洛伊战争的海伦就是意念的一次轮转之身。而天使们在世界争权夺利,互相征战,邪恶的统治着世界,成为了世间一切苦难的根源。伪克莱门的《讲道》中声称,西门派遣的天使有两位,一位创造世界,一位制定法律。《认识》中的一个段落提到,世界的创造者正是上帝。
但天使们并不知道父的存在。为了解救意念,父降临到世界中,成为西门。他向人们宣布,这个妓女就是堕落的意念,她的被救与世界的被救是不可分的。他转变自己的形象,在天使中显现得像天使,在人中显现得像人。他宣称自己就是父、子与圣灵,曾作为耶稣“受难”(但实际上这是一种幻影论,即看起来像是受难,但实际上并没有)。他宣布要废除这个世界的律法,因为律法是那些反叛天使借由他们的先知订下的,其目的是为了奴役众生,所有把信心建立在他与海伦娜身上的,就不必再遵守邪恶陈旧的规定,可以随自己的意志生活;他还要废除天使们对于这个世界的邪恶统治,让属于他的人得到自由。
“在每一层天上,我按照每一层天中之存在的形体而呈现为不同的形体,这样我就可以瞒过统治的天使,降临到意念那里,她也被称为普鲁尼可(Prunikos)与圣灵,我是通过她创造天使的,然后天使创造了世界与人类。”
爱任纽还写到,西门派的祭司们引导的是一种放荡的生活,他们利用种种旁门左道,包括邪术、秘药、符箓等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同时,他们还利用朱庇特的形象为西门塑像,用密涅瓦的形象为海伦娜塑像。
根据基督教的资料,西门曾在罗马宫廷与彼得争斗,在一次关于飞行的表演中,他对彼得等人说到:“明天我将离开你们这些不虔敬的邪恶的人,回升到神那里去,我就是他的能量,尽管变得虚弱。你们已经堕落了,而我,你们看吧,就是那一位站立着的他。我升到父那里去,将要告诉他:我是你的子,也站立着,他们想使我堕落,但是我与他们没有相干,我只是回到我自己。”然后彼得向主祈祷,使他从空中摔落,了结了西门的生命。
一般而言,对西门与诺斯替主义的研究通常都是充满争论的。引用库里亚诺在《西方二元灵知论:历史与神话》中的研究,希波利特将《大启示》归为西门的原始文献,在这部作品中,统治世界的德谬歌即是至高至善的神,并且在这部作品中西门没有任何反犹太教的痕迹,这显然与作为“诺斯替主义之父”的西门是完全不同的形象,这样便衍生出四个不同的西门,即以《大启示》为真实著作的西门、《大启示》为伪作,仍然是诺斯替主义祖师的西门、完全与诺斯替主义及《大启示》无关的西门、分别代表《大启示》与诺斯替主义的两个西门。
以传统形象来讲,西门是爱任纽笔下的“异端之父”。但以二战后的学术研究而言,学者们却倾向于将西门从《大启示》及诺斯替主义的藩篱中剥离出去。K.贝施莱格(Karlmann Beyschlag)将《大启示》视为二世纪柏拉图主义的产物,同时认为西门的原始学说遭到了后世的歪曲与依附,使得西门变为一个诺斯替主义者;G.吕德曼(Gerd Lidermann)则认为巴西利德( Basilides)和卡珀克雷特派(Carpocratians)的部分教义被爱任纽归于西门。
参考文献:
1.《圣经》
2.《西方二元灵知论:历史与神话》,约安·P.库里亚诺著
3.《诺斯替宗教:异乡神的信息与基督教的开端》,汉斯·约纳斯著
4.《知识与恩典:公元二世纪诺斯替主义研究》,林旭鑫著
【学术研究史略述】
诺斯替主义的学术研究史很大程度上就是诺斯替的定义史。在早期的诺斯替主义现代研究中,将诺斯替现象限定在基督教范围的观点内是主流。代表人物是作为教会历史学家的鲍尔(Walter Bauer),著有《基督教的灵知:或其历史发展中的基督教宗教哲学》(1835),以及研究马克安(Marcion)的哈纳克,著有《马克安:陌生上帝的福音》(1923)。
在鲍尔看来,作为“异端”的诺斯替主义反而才是基督教的真正宗教哲学以及宗教信仰,同时他将康德、谢林、施莱尔马赫和黑格尔等人的学说认为是诺斯替主义的再现;而哈纳克对于马克安的研究则更一步强调了马克安的思想对于基督教真正信仰与宗教哲学的影响——尽管马克安能否作为一种诺斯替主义尚且有待商榷。关于马克安所描述的次级但确实对这个世界及人拥有权力的旧约之神、陌生但高级且慈爱的新约之神,我们在之前已经讲过,此处就不再过多叙述。仅以学术史而言,鲍尔与哈纳克的研究都显现出为诺斯替主义争夺基督教“正统”的倾向,同时他们也是现代诺斯替主义类比思潮的开端。
时间进入十九世纪与二十世纪之交,在这一段时间内,诺斯替主义研究是德国宗教历史学派的舞台。宗教历史学派是宗教史考据派,研究对象是新约历史神学,其先驱是“传流论”(diffusionism),即认为所有类型的理论都有一个源头,其余相似的理论、故事等都是由这个源头发展而来——说句题外话,不光是宗教学,神话学、历史学研究中盲目乃至强行依靠传流论而得出一些哭笑不得的结论的例子也很多。
历史学家在研究诺斯替主义时,是将“二元论”作为诺斯替主义的首要属性,再利用传流论对其进行起源研究。但很遗憾的是,这一研究并未取得成功。这一研究方法的代表人物是维斯洛夫斯基(A.N.Veselovskii),德拉格曼诺夫(M.P.Dragomanov)和丹哈特(Oskar Dahnhardt)。维斯洛夫斯基首先认为斯拉夫二元论起源于鲍格米勒派,然后又将观点更正为二元论神话起源于芬兰—乌戈尔语族和乌拉尔—阿尔泰语族。由于二元论神话中代表恶的一方很多都是居于水中,故而德拉格曼诺夫判断二元论神话起源于印度,由此,他构建出了一个诺斯替主义产生、传播、发展的路线,即:印度——美索不达米亚——伊朗——祖尔宛教——高加索及欧洲——诺斯替主义——摩尼教——中亚——保罗派——鲍格米勒派。但由于他实在无法解释北美的二元论神话是如何跨越大洋产生的问题,他最后全面推翻了自己的结论,认为二元论在不同地区有着独立的起源。丹哈特则认为北美的二元论神话传播路线是亚洲人经由白令海峡将二元论带到美洲。
回到宗教历史学派,这个学派的代表人物是布赛特(W.Bousset)、莱岑斯坦(R.Reitzenstein)、贡克尔(H.Gunkel)、里德(W.Wrede),他们将诺斯替主义研究的边际从神学研究、教会史扩展为宗教史,并且将诺斯替现象从基督教中解放出来,赋予诺斯替研究更宽广的时空观。
宗教历史学派主要研究诺斯替主义的起源问题。对于诺斯替的主要观点是诺斯替主义起源于基督教外,且起源时间早于基督教。核心论点则是诺斯替主义的伊朗故乡(安茨在1897年、布塞特在1901年和1907年、莱岑斯坦在1921年提出)。布赛特在《灵知的几个主要问题》中判断诺斯替主义属于巴比伦宗教与叙利亚宗教的结合,时间早于基督教;莱岑斯坦在《希腊化的神秘宗教》中正式提出伊朗故乡的观点,并且将摩尼教与曼达派视为诺斯替主义在伊朗的完美体现。而伊朗故乡这一观点也成为当时诺斯替主义研究的主流,并且得到了许多学者的支持。
汉斯·约纳斯是宗教历史学派的支持者,同时也是德国宗教历史学派诺斯替研究的最高峰,著有《诺斯替宗教》。他对宗教历史学派的基本观点抱以支持的态度,并提出了“叙利亚—埃及型”与“伊朗型”的分类。在布尔特曼的诺斯替“东方入侵论”影响下,约纳斯进一步认为在希腊化世界和晚期古代,东西方的宗教和哲学界存在一个广泛的抗议运动,而诺斯替主义从属于这个抗议运动。他认为诺斯替性质的宗教与思潮是由多个因素影响而成的,这其中包括伊朗的二元宗教、东方神秘教派、巴比伦占星术、对希腊古典哲学与希伯来传统的反叛与应用、基督的拯救论等。
尽管宗教历史学派在诺斯替主义研究史上的影响十分之广泛,但我们仍然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研究没有成功。宗教历史学派的两个基本论点:即诺斯替主义发源于基督教之外,且发源早于基督教都是无法被确切证明的。关于诺斯替起源的问题过于纷杂,我已经在前文中讲过这个问题,这里便不再多讲。莱岑斯坦本人便先后经历了埃及起源与伊朗起源的变化。而宗教历史学派关于诺斯替伊朗故乡的论断也被比安奇所反驳,即琐罗亚斯德教中的二元论是亲宇宙的,而诺斯替的二元论则是反对这个物质宇宙;祖尔宛派的出现时期则晚于诺斯替主义,依据传流论的原则,诺斯替的伊朗故乡明显是不成立的。
在库里亚诺的批评中,宗教历史学派的诺斯替伊朗故乡奥秘宗教观点是“本世纪组织最完备而且备受赞扬的学术大错之一。”二战后,宗教历史学派的论证都已经被逐条论倒。为了填补伊朗故乡被取消留下的空白,希腊起源、撒玛利亚起源、犹太教起源等等假说纷纷出世。1945年拿戈玛第经集的发现使得诺斯替研究材料丰富,同时也进一步催生了五花八门的研究理论,因为经集本身的多样性也导致德国宗教历史学派的观点进一步被抛弃,经集的发现也成为诺斯替研究的分水岭。直至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诺斯替研究学界在摩西拿召开学术会议,对诺斯替主义下了一个定义:
“在人里面的神圣火花,源于神圣领域,落入这个命定出生与死亡的世界,需要被自我的神圣对应唤醒,以便最终重建。与其他神圣“堕落”的概念相比,就语义界定而言这个想法根基于这样的概念,即神圣者的向下运动,其外围(通常被称为索菲亚或意念)不得不承受进入危机及产生这个世界的命运——即使只是间接地——它无法抗拒,因为这是恢复灵体世界所必需的——这是一个在一元论背景下的二元论概念,表现为堕落与重建的双重运动。”
但这个会议并没有解决诺斯替的起源问题。
鉴于诺斯替起源的问题已经成为一个解不开的毛团,以库里亚诺为代表的部分学者开始以另外的角度研究诺斯替主义。把诺斯替主义的研究从“历史”切换为“逻辑”。库里亚诺利用人类学研究方法,对二元论宗教进行了细致的梳理,使得以传流论为根基衍生出的历史学式研究转换为观念的变体研究。
在库里亚诺之后,威廉姆斯主张抛弃“诺斯替主义”这一概念,使用“圣经德谬歌传统”这一说法来代替。布雷克则选择将“诺斯替主义者”们视为基督教塑造过程中的深度参与者,不再单纯将其看做异端。
总而言之,诺斯替主义研究在经历德国宗教历史学派的摘出基督教过程、无限制扩大边际过程后,其研究重心又再次回到基督教。在这一过程中,历史学家们习惯性的刨根问底精神所带来的一系列起源问题早已被学界所忽视,诺斯替现象在基督教发展中造成的影响才是当代诺斯替研究的主流。
参考资料:
1.《诺斯替宗教:异乡神的信息与基督教的开端》,汉斯·约纳斯著
2.《西方二元灵知论:历史与神话》,约安·P.库里亚诺著
3.《神性自我:灵知的理论、历史和本质》,张湛著
4.《知识与恩典:公元二世纪诺斯替主义研究》,林旭鑫著
【巴录书的故事】(The Book of Baruch)
这是一篇基督教化和希腊化的犹太教诺斯替文献,属于一部已经遗失的经书的残篇。在这个文献中,有三个非受生的本源统治着这个宇宙,其中一个是阴性的,两个是阳性的。
一位阳性本源的名字是善,也叫做普里阿波斯(Priapos),是最高级的神,知道时间之前的所有事。另一位阳性本源的名字叫万物之父,也叫作艾洛英(Rlohim),即希伯来的神,是不可见和不可知的。阴性本源的名字是愤怒,又被称为伊甸(Edem),即希伯来的“大地”。她有两个心灵与身体,上半身是贞洁的,下半身是毒蛇。她对时间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艾洛英/父在预无知的情况下看见了半贞洁的伊甸,在双方的情欲中,他们各诞下了十二个天使。父系和母系的天使们共同的领域是天堂。其中父系的第三个天使叫巴录(Baruch),即生命树;母系的第三个天使叫纳斯(Maas),即善恶知识树,在希伯来文中表示蛇。他们各自是两系天使之首。
父的天使们从伊甸贞洁美好的部分取了一些泥土,造出了人,父将灵给予人类,伊甸将魂给予人类,而人类则代表着他们的婚姻。就像嫁妆一样,伊甸把自身的所有能量都给予了父。
在万物被造之后,大地母神伊甸的十二个天使分裂成了四个本原,分别代表比逊(Pishon)、基训(Gihon)、底格里斯(Tigris)、幼发拉底(Euphrates)四条河。聚集在这四条河的天使们依靠自伊甸处得来的权力,统治着整个宇宙。他们在整个世界上巡回,给各地带来不同的灾难。
在创世完成之后,父上升到至高之天,去寻求他们创造中是否还有所缺失,当他到达天的最高处,发现了一个远胜日光的光明,于是他卑微的说到:“放我进去认一认主吧,我一直以为我就是主。”
他独自进入了主的门中,没有带任何天使。他在善中看见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所未想的景象。善让父坐到祂的右手边。而见到了神的庄严伟大的父要求毁灭宇宙,取回自己的灵。善拒绝了他,让父留下来与祂一起,而下界则让伊甸想维持多久就维持多久。
伊甸是大地、是泥土,故而她拒绝与父一同上升。在认识到自己被父抛弃后,伤心的伊甸聚集天使,试图用光彩照人的形象唤回父,但这一计划在善的作用下也失败了。在悲伤与怒火之中,伊甸开始了她的复仇。她命令包贝尔,或者说阿芙洛狄忒去激起人们的乱❌与离婚,如同她被迫与父分开一样,使得父在人们中的灵感到痛苦;又给予纳斯大权,让他用尽酷刑,折磨父留下来的灵,从而让父也感到折磨。于是父就派遣巴录下凡来安慰人们中的灵。他让人们吃天堂中除了知识树外的任何树,服从纳斯外的任何天使:因为纳斯是叛逆的,他不仅引诱夏娃,还将亚当当作男童玩耍,犯下了重罪。
从此巴录与纳斯就开始了绵长的斗争。巴录找到摩西,通过摩西引导人们回到善中,但纳斯取消了这个命令,将自己的诫命施行于人;巴录让先知们逃离伊甸,纳斯就故技重施,使得巴录的指引被唾弃;巴录在未行割礼的人中,选择了赫拉克勒斯作为先知,让他去征服母系的十二个天使,这也就是赫拉克勒斯的十二件功绩。但在他即将取胜的时候,翁法勒(Omphale),即阿芙洛狄忒,引诱了他,夺走了他的力量,给他穿上女性的衣袍(代表伊甸的力量),使得赫拉克勒斯的工作功亏一篑。最后,巴录找到了拿撒勒的耶稣,给他讲述了过去未来的一切事迹与奥秘。不同于以前被蛊惑的先知,耶稣确实完成自己的工作,拒绝了纳斯的引诱。纳斯在愤怒中将他钉上了十字架,但钉在十字架上的只是他的身体,他的灵上升到善中。
就这样,伊甸与艾洛英的孩子将魂与身留给了母亲,而将灵安放在父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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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古代诺斯替主义经典文集》,张新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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